恳求(1/2)
恳求
天已经半暗,孟曲茍着身子小跑来问话。
“干爹,皇后娘娘差人来问,陛下今夜还去不去用饭呢?”
赵大监甩了把拂尘,示意他瞧里头。
隔着遥遥的花鸟屏风,岐王站在里头跟徐舒争执。
“且等着吧。”
孟曲还想往前凑,被赵大监手柄一捶,捂着额头疼得后退。
“眼珠子不要了?”
骂完这句,赵大监又想起另一宗官司来,揪着人耳朵拎到外头。
孟曲尽数吞下叫声,不敢泄露一丝。
“你去同乐殿找事了?”
孟曲的耳朵火辣辣的,碰一下都疼:“干爹,群月是儿子的同乡,就去问了几句……”
他见赵大监面色阴沉,心道不好,干脆地跪下去:“儿子给干爹惹麻烦了!”
赵大监冷笑。
岐王还算是给了他三分薄面,否则孟曲今日就不能活着。
他一甩拂尘:“好好儿跪着,别偷懒儿。”
御书房里头的争吵越发激烈,岐王连声音都拔高了不少。
“皇兄!尚君宜肯定知道了!下人说,他盯着云珠看了许久,眼睛都不曾移一下。您一定要帮我!”
对于他背地里做的事,徐舒已经怒不可遏,一把奏折扫落地。
“帮你!?芳卉殿的事发前怎么不让我过来帮你?宝珠入宗祠前怎么不让我过来帮你?非要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了,才晓得怕了?才晓得要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一摞山高的奏折落地滑移,停在了岐王面前,像是月色下一丛湿漉漉的脚印。涉水之人爬上岸边,月光见证了一切,脚印是唯一的证据。
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岐王道:“要是同你说了,你会答应么?”
“所以你先斩后奏!把自己架到火上烤,逼着朕替你遮掩么!?”徐舒怒道:“徐云,你自打出生以来犯下多少恶事,做的一个王爷比朕还要潇洒,说杀人就杀了,说抄家就抄了,朝廷的官员是你徐云自己的奴才么?”
徐舒自己好歹都是事出有因,后世说起来最多评价一字‘苛’,而非‘恶’!
“东山谁不知道岐王殿下,阎王要你三更死,岐王二更上门来,‘胜阎罗’三字远近闻名,还有你的家奴,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比贼还黑,寻衅滋事勒索打架种种桩桩数不胜数。”
“寻常百姓受一受气便罢了,那群狗东西连朕派过去的地方官都敢动,民揍官啊!开天辟地的事儿,愣是给你岐王殿下的家奴干成了……这个这个这个!”
他每说一句话就扔份奏报,雨一般扔了十三份才停。
“你早该死一万遍了。”
岐王低垂眼睛,看着奏折落款的卉罗司,闪过一丝冷光。他很快的藏住那丝杀意,擡起头满面哀戚。
“皇兄!”
他扑通一声跪下去,老眼含泪。
“我太害怕了。”
徐舒气笑了:“你怕什么?”
跪在地上的时候,岐王的脊背是软的,水一样,有种撑不起来的卑微。
“庄贵妃。”
这三个字仿佛是一道梦魇,让岐王的呼吸一下子紧绷,即使这女人死了五十年。
徐舒大半的怒火也被打散了,只紧紧抓着桌子,听他说话。
“我总能梦到在她宫里的日子,等着我的永远只有戒尺、鞭子,洗漱到安寝,一日里她总有无数个理由打我。”岐王笑起来,那是个自嘲的笑:“还在母后宫里时,我多凶啊,父皇说我猛如虎,小名取了阿虎。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带人到母后宫里,抢走了我,逼着我喊她母妃,喊母后娘娘,天知道我多能闹。”
庄贵妃本就不是真心要个儿子,只是跟母后打擂台,所以他的遭遇可想而知。
徐舒那时已经记事,对他惨烈的叫喊声记忆深刻。
她专门挑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强行抱走岐王,毫不怜惜地对一个孩子用上所有手段,威逼、恐吓、刑罚、责骂……生生地把老虎训成了家兽。
纵使庄大将军倒台,庄贵妃被废,母后成为了皇后,胜利如阳光普照几十年前的姚京城,唯有被冰雪冻僵了的岐王一人感受不到春意。
一晃几十年过去,他仍旧被困在被虐待的阴影中无法自渡。
徐舒知道他难。
庄贵妃的疯癫,根源还是母后设计害了她的孩子,所以她也要母后生不如死。
几岁的徐云便是唯一的牺牲品。
“我站起来,有人打我腿,我跪下去,有人打我腰……一旦我反抗,迎接我的就是更猛烈的棍子。皇兄你看,地位有什么用?权势才是重要的。”
岐王笑出眼泪,三分的假意倒因为谈及往事添上七分的真情。
“只有当我能一句话定别人生死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惶恐不安的卑微皇子,而是当今陛下的弟弟,是东山的岐王。”
“宝珠是我唯一的女儿,世上做爹的谁不想把最好的给自家姑娘,她生来就是郡主,我不过是想让她回到原本的位置,承欢膝下,这也有错么?”
岐王双手交叠,拜下去:“皇兄,求您了,杀了尚君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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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虽然不落雪了,但依旧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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