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1/2）

四弟

金殿之中，陈云珠的心仿佛被人挖出来，弥漫一股空洞的痒痛，望着他的眼神充满哀求。

仿佛这是世上最难的选择。

翟山意心硬如铁并不为所动。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还请郡主将生辰写下，容微臣回去复命。”

陈云珠问：“要我弃他。”

翟山意没有回复，只是将纸墨递过去。

沉默无疑就是肯定。

陈云珠偏过头流泪，深深地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将生辰写下。

“郡主的字真好看，有书法大家严卿许的风雅。”

沉浸在悲痛中的陈云珠无心探寻他的话有几分赞美，随口答道：“我母亲教的。”

翟山意将这手字从上看到下，唇畔含着丝莫名的笑。

仿佛他早知道答案，多此一举确认一番。

应府。

“官眷们被皇后请进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个个都回家了。”

陆莺说道：“城中的棺材铺忙的不可开交，姚京城名贵木料涨价涨的离谱，还有纸衣店，把扎好的纸人往门口摆，还没出月呢生意这么红火。”

“谁会和钱过不去。”

宣止盈往嘴里塞枣子。

事情发酵地快地离谱，不到半天的功夫姚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了，纷纷扬扬讨论此事。毕竟二十几位官家小姐死在宫中，开国来未有之奇事，徐舒定然要给文武百官一个交代。

“听说巡检司在抓参与建造的工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是说跟白蚁有关么。”

宣止盈没说话，陆莺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这个理由才是正常的，宫殿建造是百年大计，由工部设计建造图纸，匠作监安排招募工匠。一般来说会出现宫殿倒塌，可能有三种情况。

一是年久失修，加之大雪深重，才出现压塌。

二是白蚁作乱，蛀空梁木，酿造恶果。

三是建造时偷工减料，或是采购的木料本身就有问题，致使外强中空，轰然倒塌。

依照如今情况，第三种最有可能。

只是也意味着，宫中所有宫殿都要彻查一番，且当初验收的官员、采购的官员、提供木料的商户一干等人都要遭受查问，弄不好要死一大片人。

她的猜测没有错，初八那日，大理寺另一位少卿被抽调入宫，彻查芳卉殿倒塌一事，此事绝密，未解决前住在宫中，连府都不能回。

初十早晨，徐舒召百官上朝，由刑部尚书严高唐宣读查问结果，确定是商户杨岳以次充好，酿得今日大祸，杨岳全家被判斩立决，都来不及押解入京，陈照月奔赴泉州亲自监刑。

几乎所有遇难小姐的父兄都受到了提拔和抚慰，他们露出了这些天第一次笑容，高兴地接受了奖赏。

只有一个人例外。

尚君宜被徐舒赐以金银数箱，又以年事已高为由，将他手中三成兵权移交给了雷占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举明宠暗贬。

各种视线落在他身上，嘲笑的、探寻的、怜悯的……还有同情的。

短短两天，他的头发白了大半，鬓角星星点点，风沙里征战大半生的白杨突然老去，刺向天空的枝丫无力下垂，在昏黄的月色中留下一道佝偻的影子。

徐舒把姚京中如火如荼的流言算在了他头上。

尚君宜缓缓跪下，双手交叠，垫在额前，深深地拜下去。

“多谢陛下圣恩。”

西直门。

文期若捶了捶老腰，扶着车壁龇牙咧嘴。

下人忙扶住他，生怕他拗着腰。

“等等等等！”

文期若制止了下人的手，自己慢慢地扭回来，好歹缓过来了，一擡眼，见到了一个不是很想见的人。

应常怀朝他垂首行礼。

文期若不耐地把人喊到墙角，左右四顾，语气不甚好：“如果是为了你的辞呈，就不必说了。”

应常怀依旧恭敬：“还请大人通允。”

虽然因应遥祝的事，文期若对应常怀印象不好，但他也有一颗爱才之心，眼见一个出色后生找死，怎么样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文期若问他：“应遥祝在前线打仗，而她唯一的亲眷却想离开姚京，但凡我狠心点把你折子往吏部一递，今日马军就要围住应府了！”

应常怀是官，但更是质。

徐舒把他困在姚京，就是拿捏应遥祝。

他与之应遥祝，就如同刘家与之刘方禾，是手段，是代价！

只要应遥祝一日未交换兵权，他就一日身不由己。

他说的话应常怀都明白。

应遥祝从不避讳，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和他说了，剩下的那一分以他的悟性也能参透，但是他没有办法，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宣止盈死。

曾经的荣耀和权力，在此刻化作铁链，将他牢牢地绑在名为姚京的柱子上，分毫不得机会。

他想过直接走，但依照此举非但无法成，还会让应遥祝遭受怀疑。

此事无解。

文期若给他判处死刑：“不管你因为什么，我劝你别再提，最好想都别想。”

应常怀深深吸一口气，朝他鞠礼。

文期若冷眼看着，往旁边挪一步：“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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