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2/2）

傅离将跟妄月说过的话，都一一跟夙檀说了一遍。

他的反应很妄月的完全相反。

随着傅离说得越多，他眉头皱得越紧。

几乎听到一半，他就已经明白了傅离的目的。

但他还是完整听完了那些话，想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你挑动妄月对天道生怨？”

傅离一笑：“怎么能是我挑动的呢？事实本来如此，不过是只有我说出来了，打破了他的幻想而已。”

夙檀：“你还跟他说了什么？”

傅离：“既然谈到了天道，自然也要谈谈命数。”

“命数？”

傅离哼笑着嗯了一声，然后说：

“天道偏爱一人，就会委屈一人。被委屈的那个，那就是命不好。

如果是命数问题，那改一改就好了？”

夙檀心中已经涌上了某些不好的预感：

“这世间从无改命数一说，你骗了他。”

“谁跟你说命数不能改，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傅离反驳他，她脸上的笑在黑夜中显得有些诡异，

“总不能天道想怎么拨弄我们，就怎么拨弄我们？你得天道偏爱，就认为天道公平，还不允许我们这些认为天道不公之人逆天改命了？”

夙檀不跟他争辩这些，他继续问：

“你给他说的方法是什么？”

傅离歪了歪头：“你不如，自己看看。”

傅离用手在眉心抚过，无数地泛着金光的线从她眉心蔓延出，延伸至村中的每一家中。

夙檀脸色骤变：“你把自己跟凡人绑了起来。”

“是啊，是不是很聪明。”

夙檀冷声道：“不是聪明，是愚蠢。”

凡人跟修士不一样，凡人何其脆弱，就像方才的大妖一般，若是真的让他们得手了，那傅离定会被伤。

要是有人能灭掉整个青山村，傅离则必死无疑。

谁人会想出这样愚蠢的方法。

难怪她会说自己和青山村人在命数上有牵扯，原来是这种牵扯。

傅离闻言却是轻蔑一笑：

“这世上，想要夺我命的人还没出生。”

夙檀立刻听懂了她的话：

“你要防的是天道？”

可是他还是不懂：

“你如此做，坏了自己的命数也会坏了凡人的命数，又怎么改命？”

傅离反问道：“都坏了，不就改了吗？”

夙檀只觉得荒唐，这种做法简直匪夷所思。

傅离见他露出的神态，也不和他争辩。

“我跟妄月说了同样的法子，我告诉他，只要在凡人界选一座城，把他的命数和那城里凡人的命数绑在一起，就能脱离天道的掌控。”

夙檀：“他不会这么做的。”

傅离向他走了两步：

“不会？你以为妄月在人界的那一个月在干什么？”

“你又觉得，他今日派人来试探我又是为何？”

“夙檀，他跟你不一样。妄月只要有一点机会就会不折手段地去抓住。

何况于他而言，跟一城的凡人绑起来算什么？他是魔尊，不是寻常妖魔，这世上能伤他的人有几个？

你们会为了杀他，去屠了整座城？”

命道绑在一起，不是单向的，是双向的。

一旦妄月真的这么做了，上界再对付时，难道不会有所顾虑？

要知道一旦杀了妄月，就等于同时杀了那一城的百姓。

傅离说道，语气里满脸兴味说：

“你不防猜猜，妄月现在有没有动手按我说的去做。”

夙檀微微阖眼，按下翻涌的心绪，问道：

“他想要哪座城？”

傅离摊摊手：“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会是京城就是了，或许是哪座不起眼的边缘小城。”

京城的气运会随着皇帝的命数起起伏伏，换言之，京城的气运已经跟皇帝的命道绑在一起了。

妄月再去，这其中的变数就太大了，最安全的法子就是找个稳定不起眼的小城。

话说到这，夙檀也想通了很多问题，他本来就不是蠢人，对于傅离目的已经有了猜测：

“你故意放走妄月，让他去攻打上界，是为了同时灭掉魔界和上界？”

傅离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满眼的喜爱，然后说道

“魔界也好，上界也罢，要是能在这一战中都毁了，那便再好不过了。”

夙檀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目的竟是这个：

“为什么？”

傅离故作思索地想了想：

“可能是你们压在我头上，我很不喜欢。”

夙檀摇头：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究竟为何产生这样的想法？”

夙檀眼前一一闪过傅离所有的所作所为，试图从中找到答案，他用近乎喃喃的语气说道：

“你的修炼天赋世间少有，连我都不及，却是一介散修。

当初第一次见你时，你虽手段不凡，修为却算不得高。

但后来与我和妄月相处一段时日后，很快就学会了用剑跟刀。

我观你用剑，并不是初学者，你曾学过。

你曾是一名剑修。”

没错，傅离用起剑来仿佛拿起就会，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熟练。

以夙檀的眼力，他不会看错。

傅离以前一定是一名剑修。

夙檀边想边说道：

“你曾是剑修，最后却成了符修。”

“你以前是上界宗门内的弟子，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被逐出师门，辗转之下重新修了符道，后来下到了凡人界。”

说到最后，夙檀的语气愈发肯定。

所有的事情仿佛被一根线串联在一起，一些他想不通的事也似乎有了答案。就像拨开迷雾，夙檀看清了迷雾后隐藏的真实的傅离。

傅离则听着夙檀的分析都想给他鼓掌，她也真的给他鼓掌了，清脆的掌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尖锐：

“真聪明，你说得都对，只有一点不对。

我是修过剑道，后来还做过刀修，最后才选择成了符修。”

她纠正了他话里的一些小瑕疵，为他填补了故事缺的一角。

夙檀皱眉：“你是为了复仇。”

傅离大方承认：“没错t，我是为了复仇。”

夙檀：“你的仇人是是谁？”

傅离没有直面这个问题，她继续帮他将剩下的故事圆上，娓娓道来：

“我的父母从我出生起就死在群妖之中，后来我做了乞丐在街上流浪靠讨饭将自己养到六岁。

上界有宗门到凡人界来收徒弟，我为了一口馒头，想去试一试，当时不过想着，即便不能拜仙人为师，能在仙人身边当个伺候人的也行。

总之不要再饿肚子了，为了一个馒头被人打得半死。

幸好我天赋很好，那宗门来收徒的长老将我带了回去收为亲传弟子。”

回想起那段岁月，傅离嘴角的笑深了些，

“他是个剑修，我也就跟着他学剑。学着学着，我的修为一天比一天高，到我十岁那年就超了他。

不过他可不是青峰长老那样的好师父。

这人心思不正，行事歹毒又满腔的不甘心自己天赋不佳，最终让他想出了个毒计。

他说我在剑道一途的天赋无人能及，说不准仙尊和寻微宗主都要弱上两分。

所以他打算把我练成剑骨，再将我这条骨按在自己身上，占为己有。”

对了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脸上带着渗人的笑意。

“后来我从火炉里爬了出来，亲手杀了他。

只可惜，那几年的修为一朝被废，我的根骨也毁得差不多了。

这件事以后我怕再留下，被宗门内知道了真相会丢了性命，就悄悄逃走，修养几年后，拜入了另一个宗门内。

跟着一名刀修学刀法。”

当刀修的那段时日比起前面的惊心动魄就要无聊得多了。

最后也不过是得了个同门嫉恨，然后被推下悬崖，再次成了个废物的下场。

当刀修个剑修的两段经历讲完，傅离最后总结到：

“你看我在你们上界，被害了两次，要不是我命大，坟头的草都长三尺深了，你说我不该恨，不该复仇吗？”

她话里说着复仇，语气却轻飘飘的，根本听不出有多恨。

可夙檀却陷入了沉默中。

傅离的经历，虽短短几句话就说完了，可其中的艰辛非常人所能知的。

天赋再高，修炼也是要吃苦头的。

傅离本都修炼出来了，可又被人重新打回原形。

一次次死里逃生，且次次都是被同门相害。

良久夙檀才说道：

“有仇当寻害你之人，不该伤及无辜。”

傅离笑了：“无辜？我不无辜吗？我能被害，我为什么不能害别人？”

“我这人睚眦必报，人伤我一倍，我还人十倍。我进了上界两个宗门，不是师父要害我，就是同门要弄死我。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找你们复仇有何问题？”

夙檀再次陷入沉默中。

比起傅离所遭受的，他的话只会显得苍白。

未经他人苦，他也劝不来他人放下。

傅离掀起眼皮，要笑不笑地说：

“其实有时候我也挺想把你给杀了。”

夙檀擡眼看她。

傅离闲闲地说：

“天道对你的偏爱，让我很嫉妒。所以我真想杀了你，说不准还能看到天道气得跳脚。”

夙檀被她说的有些哑口无言，无从辩驳。

与她相处，天道对自己的确算偏爱有加了。

夙檀抿了抿唇，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要将我困在此处，困到何时？”

傅离倒也没有苦大仇深非要扯着这个问题，说自己有多苦。

夙檀话题一转移，她也顺着应了句：“等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

两人的谈话到这也差不多了。

只是夙檀今夜得知的“真相”太多，心绪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后回程的后半段，便一言不发了。

剩下的路两个人都走得十分安静。

他们回去时，其他三人还没有睡，一见两人脸色不大对劲，他们也不敢多说话。

很快便各自睡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小鸡崽的嫩黄色的鸡毛逐渐变了颜色，地里的菜苗也冒出了头。

夙檀仿佛已经忘了那日跟傅离谈的那些话。

他好像习惯了跟青山村的生活，整日不是割野菜就是伺候地里的菜苗，活的不像个修士，也不像农夫，反而像个避世而居的高人。

只是这种平静只是表面，背地里三界的境况暗潮汹涌。

有一些变化连凡人界都感觉到了。

那些无端的压抑，还有变幻莫测的天气，让青山村的村名胆战心惊。

小院里的几人更是清楚，很快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

这样的猜测没多久就成真了。

青峰长老悄悄地送来了一个消息，魔界在魔尊妄月的带领下开始攻打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