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二二章(2/2)
辛琰道:“既如此,你就先放宽心。”
“嗯。你且与我说说练兵时的事罢,可有趣事?”
“你都问了,那我自然要与你一五一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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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总管递上参茶,目光悄悄往桌上放着的数十卷画像瞟了一眼。
“感兴趣?”
“奴不敢。”
容煊饮进一口参茶,“送走罢。”
“陛下,您可一眼都没看过。奴听闻,这回送来的画像里可有安国公的孙女,据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生得极为美貌。”
容煊道:“琴棋书画?宫中是没有培养这样的伶人么?每年拿国库那么多钱,技艺却及不上一个人?那孤留他们有何用?”
“传孤的旨意t,若是有哪个伶人认定自己不如她的,自请离开,莫当蛀虫。再加一道旨意,即日起让留存的那批伶人进行季度考核,考核不通过的,以欺君罪惩处。”
“是。”
“那安国公那儿?”
“他这个爵位是世袭,靠的是祖上功绩。你且问问他,他这些年当真做过什么安定国家的事么?”
“是。”
内侍总管退出下令,徒弟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问陛下挑中何人。
内侍总管当即往徒弟额头戳了两下,压低声音道:“安国公那儿送来的钱,趁早还回去,沾不得这腥。”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不光不满意安国公的孙女,现在连安国公都不满意。”
“这……”徒弟一惊,“真不知道那位主子究竟是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连老臣子都要针对。”
内侍总管:“慎言。你要是想被夷三族,可别带上我。”
“是是,奴不敢了,奴这就去办事。”
内侍总管站了一会儿,又返身回殿内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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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雅这一禁足,自己出不去,别人进不来,每日所需倒是不间断供应。
有宫侍和内侍私下议论她是否失宠,可见这阵仗,又不像是失宠的样子,纯粹是不见陛下身影,除此之外,再无异常。
他们议论他们的,缇雅没太多心思理睬,她这么一禁足,反倒所有时间都用来研制香膏,就是交货时间得延迟。
那些太妃不敢为难,为难就是抗旨,谁都不敢拿自己和家族成员的性命开玩笑。
“主子,我听人说,又有人给陛下送画像了,这回满满一大摞呢。”宫侍边清洗花瓣边说。
缇雅随口应了一句,道:“看上哪个了吗?”
“没有,反而是伶人那儿多了好些训练。奴想着,定是陛下看重主子,才不愿让新人进来分宠。”
另个宫侍道:“你这话奇怪,就算有新人进来,只要陛下心里念着主子,这宠爱就不会少。”
“是是是,是奴失言,该打该打。”
“别打不打了,专心做事。”
那停止自打巴掌的宫侍道:“主子,待禁足结束,您同陛下服个软罢?天下男子大多爱听好话,陛下应当也不例外。”
“你洗完了吗?洗完了就抹干净让她们捣汁。”
“是。”
缇雅拨弄着手边瓷瓶里盛放的花,若有所思。
*
长乐宫解禁的第三天,辛府家仆匆匆前来国子监,告知自家年轻主母,那沉睡多日的客人醒了。
程君顾彼时还在忙碌,心中虽有向往,但还是先让人回去,老老实实干完手头事,将至傍晚,才让车夫快马加鞭回府。
进屋之时,陆谨老太医正靠着喝药,房中除喂药的老管家和府医外,再无其他。
“爷爷呢?”她问。
老管家道:“老爷回来过一趟,后来又被人以急事为由请走。”
她又看向府医,“陆爷爷身体如何?”
“老爷子长年积劳,先前又急火攻心,得好生温养。”
“要养多久?”
府医道:“说不好,最少也得三五个月。”
“我辛府家大业大,养个老人家绰绰有余,这些天辛苦您了。”
府医道:“夫人客气,若无别的吩咐,那我就先下去煎药。”
程君顾点头,目送他离开,旋即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唤,是陆老太医的声音,赶忙过去站定。
“程司徒,老夫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陆老太医断断续续地说,“梦里有好多人,死了的,活着的,他们围着我,跟我说了好多话。”
“说了什么?”
陆老太医摇头,“记不起来了。”
“陆爷爷,我一直想问您,您这手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您以前十指可都完好。”
“几年前为救人被狼咬的,比起人命,一节指骨又算得了什么。”
老管家道:“老爷子大义。”
程君顾静默稍许,说道:“陆爷爷,我郑重向您道歉,那天是我太过鲁莽。您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提起这事。”
“我这回也梦到了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笑。我不怪你,有些事的确不能带进棺材。”陆老太医豁然一笑,“实际上,在我决定回都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选择。不管当今陛下是否要追究我的过失,我都要为此赎罪。”
老管家道:“既如此,那我就先退下了。”
程君顾:“您留步,陆爷爷,您不介意他在这儿罢?”
“老白头,你跟在老辛头身边这么多年,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晓得吗?留下来当个见证罢。”
白管家称是,重新坐了回去。
陆老太医道:“如你们所知,我当年被太上皇钦点为梅夫人安胎。可那时陛下刚登基不过三年,前朝后宫还算不上太稳定,且当时的太后娘娘专权,与其侄女姚氏近乎是在后宫一手遮天。”
“陛下那时痴迷于梅夫人,后来还传出他想立梅夫人腹中孩子为太子的风声,太后和当时的姚贵妃哪里坐得住,称在宫外安胎不妥,提议接她入宫。之后,姚贵妃又让人劫了我的家人,威胁我对梅夫人安胎药动手脚。”
“后来,司星局那儿忽然也传出消息,说梅夫人是天丧星命,克夫克子。陛下起初不以为意,可没多久就开始生病,不光陛下,连王后娘娘也常感不适,后宫一时流言四起。”
“梅夫人不止一次请求送她出宫,远离陛下和王后娘娘,但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还因姚氏的药常有三病两痛,加之孕妇不好总迁移住地,便还是留她在宫中。”
“直到那天,她难产血崩而亡,诞下的孩子,三皇子也生得古怪。于是,妖祸之言愈演愈烈。陛下心中即使再怜惜她,却也得顾及江山社稷,只得草草将她母子葬了。”
“原本是打算留个封号,可太后以死相逼,只得作罢,听说后来还留下遗诏,勒令陛下不得追封。”
“梅夫人的事始终是陛下心里的一根刺,或许还是前朝与后宫的,所以他才不让任何人再提起罢。”老太医感叹。
程君顾问道:“那您逃亡是为了什么?有人要杀您灭口?”
“这是其一,其二是,我得保守秘密,直到能够重见光明那天。”
“那现在就是了,姚氏与南绫都已身死。”
陆老太医摇了摇头,声音也放低放慢,“是一个更大的秘密。”
“当年,梅夫人诞下的其实是龙凤胎。”
程君顾霎时整个人犹如雷劈,“那公主呢?她在哪里?”
“不知道。那时我们兵分两路,由我抱死胎呈于陛下和王后娘娘,而梅夫人身边的宫侍则依照她的吩咐,藏匿另个孩子。”
白管家忙道:“老陆兄,你说的这个宫侍叫什么名字?晚些时候我派人去找她的下落。”
“蕊珠。花蕊的蕊,珠宝的珠,姓我不记得了。”
程君顾也跟着问:“陆爷爷,您还记得她长得什么样子么?我看看能不能把她画出来。”
“对,老陆兄,我家孙少夫人丹青可是南朔一绝,你尽管说,夫人定能将她画出来。”说着,白管家即刻着人取来纸笔,又开始给程君顾磨墨。
程君顾边听陆老太医描述,边画下他口中的年轻蕊珠。
一刻钟后,她嘱白管家将画递给陆老太医,陆老太医刚看了两眼,啧啧称奇,“像,画得真像,就像她本人站在老头子面前似的。”
“多谢陆爷爷称赞。白管家,晚些时候我再给您画她上了些年纪的画,届时您一并拿去。”
“是。您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程君顾摇头,“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名字在南朔不算罕见,许是哪天在街上听过。”白管家道。
“大概是罢。”
又想到什么,程君顾道:“陆爷爷,这蕊珠带公主离开时,身上可带了什么信物?”
“信物?这个我不大清楚,但我记得陛下当初曾赏过梅夫人一个纯金的长命锁。”
程君顾:“长命锁?上头可有什么图案或是字?”
“我只匆匆扫过一眼,记不真切。或许,等你们找到蕊珠,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但愿罢。”程君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