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有毒(1/2)
第70章 第七十章 有毒
李扶光不是怕黑, 而是恨。
方才烛火尽灭时,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血淋淋的人头排排摆放,于黑暗中哀伤地注视着他。
他握紧了手中的扶光剑, 鎏金的玄色王袍猎猎飞舞, 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眼底黑气翻涌的杀意。
就在此时, 一道纤柔的身影出手了。
点点银蓝的光芒绕在她的臂弯, 如同星辰照彻夜空,轻而易举就击破了那柄巨大的斩龙飞刀。
她轻移指尖, 便潇洒地焕亮了满殿灯火, 只一瞬便将所有人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可李扶光早查探过, 晏家的小女娘体弱多病,连拿针的力气都没有, 又怎会习得玄门仙法?
不错,他从未相信过晏琳琅。
暂且留她性命, 也只是为了钓出她身后的大鱼。即便此刻她孤身挡在宫人的面前, 李扶光也不曾放下半点心防。
这么多年来, 他最擅长的事就是以身做饵。
他紧紧地盯着转身回眸的少女, 面上浮出受刺激后的疯劲儿, 再加上恰到好处的一点的脆弱,任何一个别有用心之人见到他这般昏聩无能的模样, 都不会放弃这个“为民除害”的千载良机。
然而少女只是踉跄着朝他走了一步, 便无力地扑倒在地。
李扶光满腹的心机化作一片空白,下意识伸手捞人, 指节在触及她肩头的一瞬改变方向, 拎住了她的衣襟后领。
少女彻底地晕了过去。
如果只是苦肉计, 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对,以她方才的实力, 哪里需要什么苦肉计?若想反水弑君,只怕也是轻而易举。
李扶光皱了皱眉,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子了。
禁卫姗姗来迟,在殿外跪地请罪。
“来得真是时候啊。宫中不是有玄门阵法吗,飞刀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要等孤死了,你们才会现身?”
李扶光趁乱斩了一名守阵的禁卫,这才拖着剑刃回身看着殿中的十余名宫人,冰冷道,“孤身边不需要废物,从今往后,你们不必近身伺候孤了,发落冷宫服侍晏家娘子吧。”
宫人们噙着热泪伏地领旨,李扶光没有回头。
他注定要做孤家寡人,不能再有任何弱点。
……
晏琳琅醒来时,已回到了宁芜殿的榻上。
住在隔壁的那三名秀女不见了,现在整座大殿只有一个过度虚弱的她,还有几名手捧巾栉温水等物跪于榻前的宫女。
晏琳琅记得她们。
昨夜那柄大刀飞来,隔空弑君时,是她们和几位内侍用自己瘦弱的凡人之躯,为暴君构筑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她们面上带着决然,不像是被逼出来的。
面对晏琳琅的疑问,为她拧帕子擦拭脸颊的掌事宫女这样回答:“七年前高台筑成,国师说要杀一千人牲祭神,被选中的三百少女中就包括我们。”
那年她们十四岁,才刚入宫,甚至还未及笄成年。
是先帝救了她们。
然世间最讽刺的莫过于,白玉京的诸神却不知祂们享受的功德是以凡人的性命凝成。
“天道从未有过人祭的规矩。”
晏琳琅凝神道,“九天神明只饮清气,只要信徒心诚,一捧花,一盘果,皆可成为通神之供奉,为何要杀人?”
“大人物的决定,奴婢们哪有资格问‘为何’呢?”
李扶光大概交代过宫人们什么,她们嘴巴紧得很,晏琳琅再要问更多的,便问不出来了。
她倚在榻上,想起柳云螭说的那句“你们神明高坐九天之上,有很多事看得并不真切”,心思又是一阵凝重。
廊下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女音,晏琳琅披衣下榻,赤足行至窗边,望向那穿着浅金宫裳的少女:“那是何人?”
“是陛下的堂妹,康宁郡主,小字昭昭。”
掌事宫女为她捧来了鞋履,蹲身服侍道,“郡主师从机关世家的墨家,颇通机巧营造手艺,此番是受陛下之命来核查宁芜殿各处的防御机关,以免昨夜之灾重现。”
原来李扶光烧了玄门仙师布下的监视阵法后,后宫的防御就是由她负责?
“李……昭昭。”
晏琳琅念着这个名字,俯身制止试图为她穿鞋的宫婢,温声道,“本君……咳,我自己来。”
照夜神女没有穿鞋的习惯,从前在白玉京之上时,她总爱光着脚在天河中涉水,纤细白皙的脚踝上挂着星辰石缀成的链子,亮晶晶、响当当,反正她一个神独守天门,也不怕被人瞧见。
后来下界成了晏琳琅,她大多时候卧病在床,也不需要穿鞋,偶尔需要下榻走动,使点神力心随意动,绣鞋便会自发飞来她脚上。
是以像凡人一样手动穿袜着履,还是头一遭。
晏琳琅慢吞吞将袜子套上,左右两只鞋子又穿反了。她翘了翘略微不适的足尖,正疑虑这绣鞋怎么没有昨日的舒服,便听有沉稳脚步靠近的声响。
一双干净的朝靴停在她的面前,在宫人齐刷刷的跪地声中,李扶光似乎很不合时宜地笑了声。
“你这鞋子,穿得真别致。”
暴君撩袍坐在她的小榻上,支着脑袋审视她,“想好怎么糊弄孤了吗?”
晏琳琅略一偏头,疑惑地看向他。
暴君就是这点不好,有什么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叫人猜不透。
李扶光的视线落在她左右穿反的绣鞋上,眉梢忍无可忍地挑了挑,移开视线道:“晏家小娘子压根就不会术法,现在告诉孤,你到底是谁?”
他微微眯睎着眼,满脸写着“你若敢说错一个字,就弄死你”的凉薄。
天道神女生来如星辰纯净,不会、也不屑于撒谎,见李扶光起疑,便回道:“我的确不是这具肉身的原主,阴差阳错替她入宫,本就是个误会。”
李扶光的眸色沉了下来,声若凝冰:“那你是谁?”
“照夜。”
“照夜?”
“是星辰之意。”
凡人不曾听过天道神女的名字,晏琳琅只好说得更明白些。
谁知李扶光却像是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般,捂着眼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无讥讽地问:“所以,昨夜是一颗星辰救了孤?”
“我不是在救你,而是在救她们。”
晏琳琅望向侍立一旁的几名宫婢,眸色一如既往地明澈干净,“陛下有天地气运护体,但她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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