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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菱歌你怎会在此?”

官卿勉力支起半边身子, 试图看清菱歌,菱歌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瞬泪如雨下。

多年不见, 菱歌比从前爱哭鼻子了, 官卿莞尔微笑。

菱歌哽塞道:“娘子当年不告而别, 我们不知道娘子去了哪儿, 一直在找你。后来,世子跟我们说,娘子去北魏,死在了途中……世子让我们把红柿居留下的家产分了, 我和淑娘便分开了……”

官卿怔了一怔:“你们不知道?我不是让方既白通知你们, 我已去了北魏, 让你们自己拿了家当重新去做点儿小生意么?”

一念陡转, 或许是方既白担忧行踪败露,他这般缜密之人, 不想留下一出破绽给谢律知道。可他, 实在不该对她阳奉阴违。

菱歌果然不知道,她眼眸眼睁:“何时有过这件事?我们没有得到消息!”

如今身陷囹圄,重回陈国,官卿也不能再责怪方既白什么,报与不报, 终究是没能抵得过她和谢律的这段孽缘。遮掩三年,还是在霸州与他重逢。

“对了,淑娘呢?”

问及淑娘, 菱歌面颊微红, “淑娘姊姊已经嫁人了, 而且有了身孕啦。”

因为大着肚子行走不便, 所以暂时未能前来。

“不瞒娘子你,我……约莫也好事将近了。这两年,我和淑娘卖豆腐为生,刚开始很是艰难,世子会让他卫所的人都来买我们的豆腐,后来豆腐做得好,卖出去打出了名声,我们的生意愈来愈红火了。”

官卿“哦”了一声,仰躺回石床上。看来她离开的这几年,谢律对她们照拂不少。

官卿嘲讽地笑了两声:“谢律让你过来照顾我?他没说,要把我关到何时?”

菱歌摇了摇头,官卿一见心知果然,菱歌又道:“其实,世子是怕娘子跑了,若娘子能留在王府,世子他不会囚禁娘子的。”

“他知道,只要还我自由,我不可能不跑,”官卿淡淡一嗤,“菱歌,我不可能留在陈国。我是魏国公主官卿,那里才是我的家。”

菱歌都知道,关于娘子的身世,世子已经全告知菱歌了,可是她不明白:“娘子出生便是魏国公主,血脉连着魏国的陛下,这不能更改。可是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娘子都是在南国,在淮安长大的,这里的风土人情,娘子应当更为熟悉更为适应,难道陈国,算不上是娘子的家吗?”

官卿失语。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官卿幽幽道:“其实,我比任何人都盼望陈魏两国能得和平,不再起战火。只是谢律狼子野心,不甘于此罢了。”

菱歌道:“娘子,以前陈国与魏国就试图联姻,娘子何不答应呢?联姻,正是能让娘子心愿达成的办法。”

官卿紧皱眉头:“让我嫁给谢律?绝无此可能!”

末了,官卿陡然瞥眸向菱歌,难以置信:“你是来替谢律做说客的?”

怪不得从菱歌进来到现在,一直“世子”长“世子”短的,她以前对谢律,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菱歌无法反驳这话,她垂下了脸,“这几年娘子在魏国,不知道,世子真的过得很苦,我和淑娘也是。一声不吭被留下来的人,那种感觉,娘子能明白吗?拿着娘子的钱,我和淑娘都不安,可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我们还能做点儿生意,日子久了慢慢地也就看开了,但世子是把娘子放在心尖上珍视得命一样的,他……”

官卿道:“我不想听到谢律的事。”

她口吻很冷,将菱歌吓了一跳,她急忙摇头,不再说谢律,转而道:“我和淑娘生意做得不错,有了一笔丰厚的积蓄,那时候我们不知娘子还活着,就在世子给娘子立的青冢旁挖了一个坑,给娘子将钱都埋了进去。不过,淑娘说娘子都到了地里,凡界的钱怕是也用不上,我和她就给娘子买了好多的纸钱,通通烧给了你。”

难为她们俩这么诚心,还给她烧了那么多纸钱。官卿道:“我的冢?在哪里?”

菱歌便说了地方。当年谢律以为她死了,打捞了整整一个月,也没从淮水上捞出她的遗体。谢律终于相信她死了,他只有她当年穿剩下的那些衣冠,谢律重让人做了一套凤冠霞帔,以世子妃的分位,葬在了淮安城外青山脚下一处龙xue。

那也是,谢律为自己挑的归宿。

烟囱里不断飘出浓烟,灶膛像要爆炸了一般,谢律往里吹着火,可一口气却吹出了一捧雪白的烟灰,抹了他一脸,隽秀风流的谢世子被涂成了炭。

庖厨在门口,站不是,坐不是,搭把手不是,起身离去也不是,真是几头为难,眼睁睁地看着世子在灶台上折腾了一个时辰了,他那锅子鱼汤都烧糊了也没熟,一时火大了要釜底抽薪,一时火小了要重新烧上,十个指头被烫得到处都是红痕水泡,庖厨人都麻木了,在灶膛还能撑住最后一刻,庖厨拦住了世子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忙道:“世子!我来吧!”

谢律不肯,皱眉推他:“不用你,我能弄!”

庖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世子,再这样下去,世子妃只怕肚子饿扁了也吃不上您的饭。”

谢律就不吭声了。

“你教我。”

他居然还没放弃。

庖厨心道,世子自小儿养尊处优,他哪儿是干这活的料子?可谁让他偏就死心眼儿,庖厨也不敢拂逆他的命令,便将世子弄出来的烂摊子先收拾了一遍。

世子剑法了得,可到了厨房,连鱼鳞都刮不好,刮得地上到处都是鳞片,姜不去皮,蒜不拍碎,水开了一股脑就往锅里丢。庖厨摇摇头,干脆全部代劳,替他将食材先料理妥当。

随后,庖厨开始指挥世子做菜。

譬如,先下油,下姜蒜,油煸青鱼,煸炒得两面金黄微微起皮时,才嘱咐谢律下水。鱼汤只需要稍加炖煮,很快便成纯净的奶白色,庖厨一边擦汗一边指挥,总算是让谢律把这锅鱼汤烧成了。

调料的用量都是他亲眼看着谢律下的,应当不至于出问题,鱼汤端出来时,汤鲜味美,谢律尝了一口,眉开眼笑:“不错。卿卿肯定也会喜欢的!”

卿卿都饿瘦了,她瘦成以前的卿卿固然也好看,但他看着她瘦下来的,舍不得。

谢律将热气腾腾的鱼汤用砂锅装好,封上口,端到了暗室。

天色将暮未暮,天窗的亮光逐渐黯淡,谢律唤了一声“卿卿”,不见卿卿应答,他走了进来,将砂锅放下,为她点上灯。

暗室内亮堂了,他来到官卿的床尾,替她小心地将锁扣解开,对着灯下一看,官卿的脚踝多了一圈挣扎的红痕,谢律眼眸一暗,他看向床头的官卿,“我……我再不锁你了卿卿。疼不疼?”

官卿忽略掉被他抓住脚的那种异样,从他的掌心将脚抽了回来,从石床上坐起,“你别过来。”

谢律把铁索抛下床下,移到她的面前,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卿卿,今天乖乖吃药了吗?”

官卿冷笑:“死了罢了,吃什么药,被人这样关着,生不如死!”

谢律瞳孔一缩,似是很忌讳她说那个字,“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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