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2/2)
陈夕苑四岁了,她终于长成了徐锦歌梦境中的样子,甜甜糯糯的一颗小团子,穿上古风衣衫就和影视剧里千娇百宠的小殿下一个样儿。
一日,她从幼儿园回来,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就像跑动的小火车一般冲向正在后花园浇花的徐锦歌。到了近处,紧紧地抱着她的腿,嘴里不停嚷嚷,“妈妈抱,妈妈抱!”
徐锦歌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只想即刻将幼崽抱起。可是,“妈妈的手脏,洗干净再抱夕夕好不好。”
幼崽拒绝了,“抱,现在!”
“衣服,洗!”
“洗衣机,xiuxiuxiu......”
徐锦歌被逗笑,心道这小娃娃想得还挺周全。她再未说什么,放下浇花壶,随后将小东西抱起。
“哎呦,你怎么又沉了啊?”
陈夕苑:“夕夕长大!”
意思是,长大了就变沉了。
万般意态,过分可爱了。徐锦歌忍不住凑过去亲下团子的脸,触感柔腻,她忍不住多亲了一下。
岂料,小团子将脸一偏,示意妈妈这边脸还没有亲。
徐锦歌从善如流,在这边脸颊也亲了两下。
闹完,抱着陈夕苑往屋里去。
“夕夕今天过得好吗?”
每天都会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好极”了。不料,今天却不同。小团子斩钉截铁:“不好!”
徐锦歌怔而失笑,“那夕夕愿意和妈妈说说吗?”
这一句,仿佛开启话匣子的钥匙。
陈夕苑开始说不停,“今天有人骂我朋友是没妈妈的野孩子,我好生气。”
“生气!”
徐锦歌:“哇,我们夕夕这么快就有朋友了呀?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陈夕苑忽然沉默。
徐锦歌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进了屋,将陈夕苑放在了餐凳中,自己拎了张小圆凳坐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夕夕不知道朋友的名字?”
陈夕苑点头,“他不告诉我。” 准确的说,她的朋友很少说话。
徐锦歌:“他连名字都没告诉你,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们是朋友了?”
陈夕苑坚持:“他是我的朋友。他给我辣辣干脆面。”
“好辣。”
徐锦歌:“......”
人类幼崽的友谊,来得那叫一个草率。
没有任何犹疑地,徐锦歌决定跳过这茬,“那夕夕能和妈妈说说,这件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陈夕苑开始点手指,这是她犯了错心虚的表现。
徐锦歌一看就明白了,失笑道,“你也骂人了?怎么骂的?”
陈夕苑看妈妈好像并未生气,这才如实道来,“夕夕骂他驴唇马嘴胡说八道。”
“然后呢?”
“然后他就气哭了。”
“......”
聊了会儿,陈元初推门而入。
今儿本来是他去接女儿,临时有点急事儿,便让生活助理去了。一回来,瞧见母女两个聊上了,不禁有些好奇,
“今儿捣蛋了?”
徐锦歌循声看向他:“你女儿今天抱打不平,罕见的训人了。”
陈元初:“怎么训的?”
陈夕苑超大声,隔了几小时了,又才和妈妈宣泄了一通,可她依旧愤怒,“我骂那个大高个驴唇马嘴,他胡说八道,说我的朋友是没妈妈的野种。”
徐锦歌这才知道,原来骂的是“野种”。
野孩子是夕夕美化过的产物。她没接触过“野种” 这样的词,但她本能抗拒。
在安抚好了小团子后,徐锦歌对陈元初说,“明儿我去学校瞧瞧。”
陈元初:“带我一起吧。”
徐锦歌笑,“陈总有空?”
陈元初:“时间挤挤总是会有的。第一次从乖宝嘴里听到朋友两个字,怎么样都是要去看看的。”
徐锦歌点点头。须臾后,她仿佛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睇着陈元初,“在那个未知的朝代,夕夕嫁给了谁?”
陈元初想起一个名字,顾家三郎。陡然间,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被这股情绪促着,他第一次对徐锦歌撒谎了,“不记得了。”
这天晚上,小团子也不知是不是被学校里的那场争执刺激到了,熬到九点半仍然不肯睡觉。
期间,从自己的小房间转到了父母的房间。大床上,父母躺着,软乎乎的小团子坐在他们中央,寻常却幸福。
陈元初问她为什么不睡觉,明明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陈夕苑:“我想看书。”
陈元初:“你字都不识几个,你能看什么书?”
小团子振振有词,“我能看有画的书。”
徐锦歌想笑,但她的脸上贴着面膜,这会儿笑,等同于往脸上添几道细纹。
她费力按耐,“陈元初,把你女儿带走。”
陈元初瞥了眼徐锦歌,不禁笑了声,“是,老婆大人。”
话落起身,抄起团子就走。
“爸爸,去哪儿?我要妈妈。”
“妈妈在敷面膜,变漂亮。你在这她会想笑,不利于她变漂亮。”
“嗷,夕夕好笑。”
“那是当然的,不然你妈也不会赶你了。”
“陈元初,你怎么说话呢。”
笑闹声中,陈元初将陈夕苑抱到了别墅的天台,沿着木栈道而行,来到了一幢玻璃房子中。他带女儿看星,给她讲述每颗星背后的故事。
起初,陈夕苑听得很认真,渐渐地,开始哈欠连篇。
在陷入沉睡之前,她问陈元初,声音软软的哑哑的,“爸爸,为什么他们要骂我的朋友?”
“我知道他不开心,他的手指在用力,我看见了。”
陈元初摸摸她的小脑袋。她的头发很软,一如她的脾气。
“因为共情力是种很美好也很珍稀的能力,不是每个人都有。”
陈元初知道小家伙还听不懂,但他还是说了。他觉得就算她听不懂,她也会记得爸爸曾经很认真地对待她的迷惘,并且以她为傲。
“爸爸很开心,夕夕具有这种超能力。”
“爸爸也不觉得夕夕今天说的话是骂人,你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他会哭,是因为事实残忍。”
“嗷呜,宝宝有超能力!”
人类幼崽眼中窜出一抹火光,被浓浓水雾阻隔,仍旧明晰。陈元初看在眼里,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睡吧,明天爸爸和妈妈陪你去学校。”
翌日七点,在家里用过早餐,一家三口收拾妥当出门了。小家伙昨夜睡得晚,倒也没什么大影响。乖顺地坐在儿童座椅里,小小声地哼着歌。
徐锦歌认真听了,但小家伙哼的什么歌,她是一点头绪没有。
“宝宝,你哼的什么歌呀?”
陈夕苑闻言,头当即偏向妈妈,主打一个事事有回应,以最快的速度回应。
“我自己创作的歌。”
陈元初和徐锦歌齐齐笑出声来。
须臾后,徐锦歌问她,“原来我们夕夕还有创作的天赋呀,那以后长大了,做歌手好不好?”
陈夕苑:“不好!”
陈元初:“那夕夕想做什么?”
陈夕苑:“夕夕想做画家,夕夕很擅长画画。”
“嗯,画家不错。还有没有别的备选?”
“什么是备选?”
“就是除了画家,夕夕还想不想做其他的?”
“想的。”
“夕夕还想做咸鱼。”
话到此处,双臂齐动,在虚空中拱了个圈,“那么大条咸鱼。”
陈元初和徐锦歌差点被笑死。
“你知道咸鱼是什么?”
“知道。”
说罢,背脊贴向座椅,双臂摊平头一偏。
挑不出毛病的“咸鱼躺”。
“咸鱼舒服。”
当时陈元初就在想,或许是那一世太过疲累了,这一世小豆丁想做咸鱼了。但是没关系,小豆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和锦歌又不是宠不起。
一家三口顺利抵达学校,没多时,陈元初见到了陈夕苑口中的朋友。
果不其然,是顾绍卿。
这一世,他的身世仍旧凄楚,仍旧一身傲骨,仍旧早早地遇见了夕夕。
他梦中的一切,因那个人的执念在另一个世界全面复苏了。“他”不仅带回了锦歌,还带回了小两只。
在众人的视线中,陈元初半蹲下来,同冷色调的少年面对面平视,“你母亲尚在,终有一天你会找到她。在那之前,你要努力变强,这样才能守护她。”
话至此,陈元初望向乖顺地站在徐锦歌身旁的陈夕苑,“以及你的朋友。”
“夕夕她说,你是她的朋友。”
从来没有人和顾绍卿说过这些,可他莫名其妙地相信对方,并且因这番话心间生暖。
他有妈妈,还有朋友。
只是,防备心并未彻底消除,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陈元初,是你母亲的朋友,她托我照顾你一段时间,直到她归来。”
这一日过去,顾绍卿肉眼可见地明亮了,可陈夕苑对他的保护只增不减,没有目的不在意回报。
一年后,顾绍卿随着老爷子离开汀城。临走前,他又给了陈夕苑一包辣辣干脆面。那一天,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并对她说,“你不可以忘记我。”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陈夕苑眼泪汪汪,“哥哥要快点回来,久了夕夕会忘记。”
“哥哥要快点学写字,给我写信,写好多好多的信。”
“等夕夕赚钱了,就买一个大飞机,这样就能去探望哥哥了。”
......
顾绍卿望着小姑娘,心道,陈夕苑的话真多啊。可是不可否认地,他喜欢听她说话,并经由她的话,看到了有光的未来。
他想,他是能熬过别离,等到和母亲和陈夕苑重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