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2/2)
这时候碧溪和幽丛也在身侧,一人给她描眉一人给她挑选好看的衣裳,没多久一件漂亮的黄色衣衫被她翻找了出来。
幽从说道:“女公子,这件衣裳好漂亮,颜色也明艳,今晚的宴席可要穿这件衣裳?”
楚楚瞥了一眼,微微愣住了,随即笑道:“就穿这一件吧。”
她想起了一件事,那时候周瑜撕碎了她的衣裳,说要赔给她一件新的,便将这件衣裳送给了她。
这些日子她闲不住,经常到处乱跑,楚楚怕弄脏了衣裳舍不得穿,便将它压箱底了,没想到这衣裳竟然是一次都没有穿过。
幽丛道:“女公子,之前我收拾衣服的时候,就想问了,这衣裳是何时置的,我都没有印象的。”
楚楚一笑:“我出外行走的时候,好心人看见我没衣裳穿,好心送给我的。”
幽从给她换上了衣裳之后,楚楚觉得腰间有些空荡荡的,她便又将一旁的玉玦戴在腰间,就连之前孙策送她的蝴蝶刀,也被她当成暗扣夹在了领口。
身上带了很多饰品,整个人花里胡哨,偏偏头上十分的素雅,竟然也是好看的。
她站在铜镜前,美美的转了一圈,心中却没来一阵难受。
幽从眼圈有些红,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女公子,你怎么了?”
人之将死,是有预兆的。
楚楚手指摩擦着手中的玉玦,转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看来我今日倒是白打扮了,我还以为自己能坚持参加完宴席,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说:“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喉咙咸甜。
眼前一阵漆黑。
楚楚慢慢往下滑落,身上的力气也在流失,口腔的血往外溢。
“女公子!”
她听到幽从一声尖叫,又感觉到碧溪扶住了她,两人将她带着躺在了床上,随后一片老参片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幽丛着急的声音传来:“女公子,碧溪已经去找医工了,很快就来的,你要挺住啊。”
说完她慌乱的给她清理脸颊的血迹,声音呜呜咽咽哭得真心实意。
楚楚想伸出手摸摸她,让她别哭了,可是她浑身疼痛,竟然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闭上眼睛,省点力气。
没一会儿医工便被碧溪拉到了房间,许是见到她的情况不妙,医工立即给她扎针,楚楚得以短暂的清醒。
医工刚给她扎了两针,孙策和周瑜便匆匆赶来。
她身上的蛊毒本就伤眼睛,这次身上的毒发作,身上寄生的雌蛊也发作了,眼睛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楚楚还听到了孙权的声音,少年声音干哑:“上次见到小桥阿姊还好好的,怎么会呕血了,阿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孙策无言。
医工说:“主公,女公子大限将至,还是先给她准备棺材吧?”
孙策轻笑:“庸医。”
他拔剑要将人一刀斩了,被身边的周瑜拦了下来:“阿策,不可。”
孙策手指握紧,他眼睛充血,气道:“这等庸医,连病都治不好,留他做甚,阿瑜,你拦我做什么?”
周瑜轻声道:“她会生气的。”
楚楚浑身痛得受不了了,耳朵也格外的敏感,觉得房间里真的好吵,一点点声音都受不了了。
她真的生气。
孙策果然有毛病,她还没死,就不在她面前装了。
楚楚心中生闷气,她早就知道了,这些处于高位的上位者,哪里会真的和善,就是在她面前装出来的。
哼!
在她面前滥杀,她当然会生气!
楚楚又呕出了一口血,便感觉有人扶她起来,温柔的跟她擦了脸,松木香气缓和了她的疼痛,让她稍微有些好受了。
她心中清楚,孙策和周瑜都在她身侧,她突然有些庆幸,还好她要死了,不然这两个人,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选。
不对!
反正都要死了,她还不能敢正视自己的心?
嗯哼……
她就是不知廉耻,是色中恶鬼,两个都想要,咋的了?
不过人都要死了,也得不到,想想就好吃亏……
楚楚又听到孙权的声音带着哽咽:“还有一个月就立夏了,外面的莲池便能长出莲蓬,我还想着要给小桥阿姊摘莲子的,她最爱吃莲子了。”
她听了也有些一遗憾,莲子清甜,怎么也吃不腻,她确实最喜欢吃,从许都回来时,她还想着叫他们一起坐船游莲池,一起喝酒摘莲子吃的。
可是,好像成了妄想,了呢。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楚楚的眼前不由浮现了大片大片的莲池,风吹荷叶高低落错,有蜻蜓低飞,有鱼跃水面,惊起了池中休憩的鸥鹭。
远处的天边有七彩的霞光漫天,温暖的夕阳落在了身上,鸥鹭带着她飞到了遥远的凰山。
那是她的故乡。
明明刚刚毒药腐蚀她的内脏让她浑身很疼很疼,这时候突然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好像回归在了温暖的羊水之中,让楚楚浑身都暖乎乎的,美好得让人想昏睡过去。
她要回家了?
楚楚听到孙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桥江楚,你敢死,我立即下去陪你!”
有病!
楚楚张了张嘴,话还没骂出来,便突然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
桥江楚从毒发到死亡,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弥留之际却没有留下支言半语,离开得很是突然。
建安六年春,国色美人小桥,就此香消玉焚。
死后,天子允她以女君的规格安葬,陵墓在始安县的凰山。
后来民间传说,凰山为桥氏女羽化飞升之地,百姓慕名前来朝拜,望求其庇护,香火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