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踢到了铁板(1/2)
第84章 踢到了铁板
言官之所以攻讦, 插手人家婚恋自由,还不是因为老生常谈的商人地位问题。
自商鞅变法后,士农工商这么排下来, 商人就开始郁闷了。
“市井曰‘卑’,市侩曰‘贱’,毋与士大夫伍!①”
东方欲晓,朝阳初升, 崔瑄分明看见了, 晨光熹微中,这位激进的御史, 喷薄而出的唾沫。
有理有据地与人廷辩一向是崔瑄长处,他一贯肃穆,越显得对方激动, 其中难免有对商者刻薄之语,丑态毕现, 这一段作为八卦后续也迅速在民间流传开来, 却不只落入听八卦人之耳。
商行十分不满,尤其是前不久才因大庆典捐银捐粮的巨贾, 出钱又出力,却没落着半分好,一下就被踢开了。
虽说商人地位低,但若天下商人团结起来, 也足够震撼朝野的了。
当然眼下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只是说这位御史操之过急,口不择言, 实属昏招。
许是大白天脑袋灵光一点,沈朝盈这回没生出任何退却心思, 反倒坦然,商户怎么了?
话本子里常有富商家的千金与穷书生一见钟情,互许终身为开篇,最终结局多半是书生高中,另择良配,富商千金自甘洗手做妾,成全一段佳话的情节。
这完全就是某些穷酸士子们的白日梦,既垂涎人家家财万贯,又瞧不起人家商户身份,实打实的意淫。
现实毕竟不是话本子,多少人“清高”了一辈子也没遇上那个对他青眼有加的千金,是以面对真正的世代簪缨之族,他们最羡慕的那类人,其中最优秀的子孙竟然“自甘堕落”看上一个市井商户女,
这如何能忍?
他怎能不尚公主?不与门当户对的贵女结亲?这让他们怎么继续清高?
其中,万年县有位张姓士子骂得最欢,赫然是今科又落榜了的另一位“宣郎”。
他隐在喧腾人群中,颇觉畅快——沈氏,被他抛弃时那样沉痛悲惨,眼下怎么能比他过得更好?最好是人人喊打,他再去踩上一脚。
沈朝盈从来没想过谈个恋爱还能上京城头条。
甚至那会儿尚在暧昧阶段。
她忽然想起曾经与崔瑄有过一次不那么正经的论道,当时她说“人固有一死,重于泰山就好了么”固然是开玩笑,然而眼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个升斗小民,真是实现“重于泰山”了。
起初她的确是豪情上头,冲昏了头脑,一时想通了。
然而“千人所指,无病而死”,面对所有人的不看好,再强大的心性也会对自我生出一丝怀疑,是以她又犹豫了,龟缩了,紧接着又被治好了。
接着便是愤慨,她虽称不上“儒商”,但庶几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与奸狡二字怎么都扯不上关系,刻板印象委实要不得!
愤慨过后,她短暂没空搭理其他的,因为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多是她这边的亲友。
纸终究包不住火,虽然她一心低调,但满长安风雨又怎能全身而退。
——就连最迟钝的阿翘都看出来不对来了。
“小娘子,你,崔郎君,你……”阿翘呲了下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外头说的不是假的啊?”
这都直接在朝会跟御史台杠上了啊。
阿福从她身旁走过,嗤道:“真不知你脑袋顶上两窟窿长来何用。”
阿翘没心情与他斗嘴,沉浸在震惊中。
沈朝盈便由着她继续震惊,与她推心置腹:“我真没想着瞒你,你看,其余人都发觉了,便连来得最晚的小五、阿满两个,也都看出了苗头……我总不能见人便喊,这事儿到底还无媒说合呢。”
阿翘别别扭扭。
好容易把人哄好了,接着罗娘子又汹汹杀了过来:“你怎么一回事?”
沈朝盈眼神落在她堪称危如累卵的肚子上,很怕她被自己气得生出什么变故,犹豫着不敢说,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干笑一声。
罗湘灵可不管她,“何至于此?你只需自报家门,我看他们那群长舌头还烂嚼什么?”
幸好对方不是来质问她“你什么时候与那崔县令搅一起去老”或“你不是才劝过我女子单身十八样好处,怎么自己反水了”诸如此类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的话。
沈朝盈松口气,半是无奈笑道:“你也知道,我若说了便相当于是低头,一定要回去的,长安的生意指定没法做了,日后是等着走三书六礼,还是一顶小轿,也全凭崔沈两家人良心。”把路走死了。
罗湘灵面色古怪地看她:“有什么区别?即便不是那姓崔的,换做姓张姓王,哪个不得三书六礼?还是说难不成你想着日后嫁了人,依旧这般行事?”
“啊不行吗?”沈朝盈眨眨眼。
“你真是……有些疯。”
罗湘灵微皱着眉看她许久,最终摇摇头,又笑了,“不过这样,我才更喜欢。”
沈朝盈尚不知道对方给她备了一份多大的礼。
一篇《论商赋》横空出世。
开头引用《史记》中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此言指明天下人皆因利聚,因利散,赤裸谈利,更近乎理性,此属正常,并非商者独有,亦不必责难愤慨,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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