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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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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充满仇恨的目光,如今又在她儿子的身上再次展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郁望舒因为殿前失仪又挨了二十仗,还没长好的后背再度皮开肉绽,就连言公公都看不下去了,特地把人擡到偏殿里,拿了紫金断续膏给郁望舒上了药:“王爷啊,就算不顾惜自己,也得顾惜……荀王妃啊,你可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他的声音极轻,只有郁望舒能听见。

“公公认识我母亲?”郁望舒微微侧头,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不耐烦听言公公说话,实则耳朵却竖了起来。

言公公嘴角扬了一下,眼里顿时有了几分怀念的光采,整个人看起来莫名年轻了几岁:“奴才哪儿有幸认识王妃呀,是荀王妃心善曾经救过奴才一命。”

“什么时候的事?”

言公公没说话,目光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久得如隔世一般,又似乎很快,宫内的生活千篇一律,时光荏苒在他感觉才不过一眨眼,她的孩子,他都要仰着脖子看了。

那个时候,人见人怕的言公公也不过是刚入宫没多久的小太监,笨嘴拙舌的,很不招人喜欢,因为一点小事就被罚跪,那可是三九天下的大雪天啊,雪落在身上都化不了,没多久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雪人。

旁人路过还觉得有意思,只有荀王妃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声音里有淡淡的怜惜:“这是做什么,大冷天也不兴这般磋磨人的,赶紧把人擡回去灌上几碗姜汤,别给冻坏了。”

就这么一句话,他被冻僵的身体才被擡上了热坑,还是她的丫鬟送来了药油、姜汤、汤婆子,言公公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么件小事,对荀王妃来说也许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言公公却是记了一辈子。

之后只要是大雪天,他的膝盖就会疼,但只要握着故人赏的东西,心总是暖的。

“王爷啊,老奴多句嘴,该放手时须放手,闹到最后王爷不会有什么事,可是旁人就未必有那么大造化了。”

当年若荀王妃没那么招眼,她的命运是不是就不会那般凄惨,言公公到现在都忘不了奉旨去王府探望,曾经那般高贵优雅的人大着肚子被t绑在椅子上,失心疯般地说着大不敬的话。

“不,我不要生!杀了我,杀了我吧,这是个祸害,是个祸害啊!”

那么好的人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言公公眨了眨眼睛。

他当时什么都做不了,如今他的儿子重蹈覆辙,难道他还要袖手旁观?

郁望舒重新穿戴好了官袍,有些费力地爬下炕,起身对言公公一揖到底:“多谢公公提点。”

言公公看他脚下虚浮,脸色也不是太好,特意让人端来一碗参茶:“王爷歇歇再走吧。”

郁望舒道了声谢,接过来饮了,苦参的味道从舌尖开始蔓延,他心中满含苦涩。

事到如今,阿沅早已融为了他的骨血。

舍了她,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这世间万物于他又有什么意义?

世间百态,酸甜苦辣,对他来讲,也只剩下一种颜色一种味道,任凭斗转星移,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郁望舒出宫的时候,碰上从颜府回宫的郁云澈,郁云澈低着头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颜太傅其实有很多办法去阻止郁望舒和郁云洛,却让璟然悄悄找他出面,事后看见传旨的太监,郁云澈就明白,这也是老师安排的,目的就是让太监把今日之事告知与梁帝。

郁云澈心里说不上来哪里有些不舒服,他并非心软之人,算计那两个人更不会觉得丝毫愧疚,老师如此安排,该正中他下怀才是。

但是他心里为何对老师的做法似乎有淡淡的不满?

是觉得他利用了女儿的事做筏子?

这件事对阿沅的确一点影响也没有,颜宰对女儿的疼爱是毋庸置疑的。

也许他心里一直把老师看作理想的父亲,希望他的爱更单纯些…

郁云澈不禁摇头,那可是颜宰,官海沉浮几十载,这才是他的风格才对,也是他最大的仰仗。

郁云澈在这一刻清醒地明白,他只是将对父亲的幻想不自觉地寄托在了颜正的身上,是他理想中为人父应有的样子,但这种父亲寻常百姓做的,位高权重者做不得,执掌天下者更做不得。

有一天,当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也有了孩子,那时候他会不会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本就心里不舒服,再与郁望舒狭路相逢,郁云澈看他更是处处碍眼:“孤早就说了,你就不该回来,害人害己。”

郁望舒以前对他礼让三分,那是因为觉得他和荀皇后都是受害者,可现在他没心情照顾别人,他们惨,难道他就不惨了?他母亲又犯了什么错,竟落得自戕那般惨烈的下场!

“是啊,这里只适合背后告状的小人,我的确格格不入!不过你见不得我好,就以为自己能得了好?荀蕙的事我估计你也知道了,不知道到时候太子妃又会花落谁家?要是姓高的,那就有意思了!本王拭目以待。”

郁云澈眼帘搭了下来,在苍白的脸上落下一片意味不明的暗影:“孤和你不同,一切听父皇安排。你可知道你现在闹得越厉害,越会害了她?你在反抗之前先想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可以对抗的吧。”

出乎郁云澈的意料,郁望舒一脸傲然地脱口而出:“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郁云澈蹙起眉尖。

平时没看出来,这人竟然是个傻的,只会逞匹夫之勇不成?

“凭什么要想好了才敢去反抗,才敢去争取。需要想想再去争取的,根本就不是真正想要的。你认命是你的事,别拿你跟我比。我想要的从头到尾都很简单,只有她!我爱她胜过这世上一切,只凭这个,纵是天意不可违,我也敢去搏上一搏!还有,我既然敢争就必然会护她周全。除了她,不,就算她,也不能让我放弃。你认为我是匹夫之勇,殊不知我笑你举步维艰。”

郁望舒在郁云澈面前毫无顾忌地将真心一览无余,他在对他说,又仿佛是在对所有人说,那么坦坦荡荡,似乎不觉得这般袒露真心是一件有些羞耻甚至会令人嘲笑的事。

郁云澈眼里的惊讶毫不掩饰,他只想过如果怎么样,命运是否就能转变,却从未想过自己是否可以成为那个如果,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他可以勇敢一点…

不!他那个时候才多大,皇权、父权是他郁望舒想动摇就动摇得了吗?

他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吗?

他郁望舒当真不要命了!

对,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郁云澈说服自己不要被他的表现骗了,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郁望舒看郁云澈的样子就知道他不信,只是说出来,反而似挣脱枷锁的鸟儿,一身轻松:“你不懂,你从没遇见过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太子吧,娶他想让你娶的人,看看你最后能得到什么,也看看我最后能争出个什么!”

郁望舒离开的时候,撞了一下郁云澈的肩膀,力道不大,却把郁云澈撞得脚下一个踉跄。

“我爱她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你不懂,你从没遇见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需要想想再去争取的根本就不是真正想要的。”

郁云澈低头看向秀气的双手,曾经挚爱的女人就死在他的怀里,这双手抱着她渐渐变冷的身子。

“太、太子,奴、奴婢一直没能说出口,其、其实奴婢也……”

她到死都没能将情意述之于口,是他害了她。

“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太子吧,看看你最后能得到什么,也看看我最后能争出个什么!”

郁云澈握紧了双手,那时血的温度直到现在他还记得。

~

别看郁望舒在郁云澈面前振振有词,结果一出了宫门就直接晕了,回去一躺就躺了大半个月。

他倒下了,郁云澈可逮着机会了,这期间没少打压他的势力,就连周家都被牵扯到了,周喧跑来找周氏诉苦。

周氏一方面忧心娘家,一方面还不知道王妃之位被定给了荀家,还指望郁望舒到时候把周莹莹娶了,就算他要死也得等周莹莹过了门再死。

等郁望舒好不容易退烧了,就看见周氏就着铜盆拧干了帕子,盖在了他的头上,不由瞪大了狭长的眼眸。

这是看花眼了吗?

周氏也很别扭,做戏也没做到这份上过,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今后还是别折腾了,你是没看见高家人最近都猖狂成了什么样儿,你去跟圣上认个错吧,反正……都是一家人,爷、爷俩有什么说不得。对不起,我错了,我走了!”

顶不住郁望舒那越来越锐利的目光,周氏迅速起身,提着裙子仓惶而逃了。

郁望舒扔了冒着热气的帕子,向里翻了个身。

这一次外伤加心病,又稀稀拉拉拖了半个月才算好,喝着早就尝不出味道的汤药,看了看床边一脸愁容的忠伯,偌大的房间里竟没有半点人气,攀爬在窗台的连理藤终于重新开了花,却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朵,愈发衬得屋里冷冷清清,阳光不知是嫌弃还是怎么的,竟是照不进来半点,令人心灰意冷。

“颜府那边如何了?”郁望舒问。

这么多天了,他病的事那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阿沅可有担心过他?颜府还在给她挑选人选,她是什么看法?

忠伯面露犹豫。

“说吧。”

让他听听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颜大小姐这些天到处赴宴,今天和大公主,勇毅侯府、英国公府还有其他几家伯府的小姐一起出游踏青了。”忠伯老实交代,顿了顿,想着干脆一起都说了吧,给王爷下一剂猛药说不定能好得快些,“据咱们的人说,这几家的公子似乎对颜大小姐都有些意思,不知道会不会同去……”

“咳咳咳咳咳。”

郁望舒咳得差点噎死自己,一用力差点捏碎了瓷碗。

他病成这样了,她倒是玩得开心,到时候郊外踏青,年轻男女,呵呵呵,那画面想想就美好!

郁望舒又委屈又生气,一脚踹开被衾,大步迈到屏风后:“更衣!”

“王爷去哪儿啊?”忠伯明知故问。

去哪儿,去追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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