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真相大白(2/2)
萧起庭起身,撩袍跪下,磕了个头:t“儿臣今夜来此,是想替母妃讨个公道。”
庆文帝夹起掉落的棋子,缓缓在放置在棋盘上:“谋害你母妃的凶手已伏法,你还要讨什么公道?”
“母妃当真是被徐氏所害?”
庆文帝再次顿住,目光从棋盘移向萧起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几日,朝朝在大街上遇到了宸王,一个本该身首异处之人,如今却好端端地活着,这其中的缘由想来只有父皇知晓。”
“说什么胡话,那逆子已成刀下亡魂,如何能好好地活着?定是你们认错了人。”
“儿臣已经查清楚,是宸王无疑,否则今日也不会冒着杀头的罪名来此与父皇对峙。”
萧起庭一面说一面紧盯着庆文帝的神情:“谋逆之罪必死无疑,能在行型当日偷梁换柱的整个上京除了父皇便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儿臣思来想去,是不是父皇与那徐氏达成了某种交易?”
庆文帝目光如炬,嗓音也沉得可怕:“今日大喜的日子,朕不想治你的罪,现在回去,朕就当你没来过,来人,送煜王出宫。”
宫人听到喊声推门进去,下一刻却被萧起庭呵斥“都滚出去!”王德一看这阵仗,连忙将殿内所有人遣走。
“父皇也不想这些陈年秘事被旁人知晓吧?”萧起庭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儿臣有几个疑问还请父皇解惑,为何徐氏甘愿领下所有罪名服毒自尽?又为何在其临死之前突然说兰妃不是她所杀?”
“一个并不受宠的妃嫔竟能在后宫只手遮天一连毒害两位宠妃而不被发现,现在想来确有蹊跷,父皇以为呢?”
“够了!”庆文帝一手拂掉盘上的棋子,“你是在怀疑朕?”
“儿臣不敢,儿臣只想求一个真相!”
“真相?你懂什么是真相?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朕是大齐的天子,朕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这才是真相!”
眼前的人声嘶力竭,似一头发怒的野兽,萧起庭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不,或许是他从未真正认识过自己的父亲。
“朕不妨告诉你,兰心宫的大火的确是朕授意皇后放的,西炎王诡计多端贼心不死,换作是你,是否会留一个敌国细作在宫中?!”
“那……我母妃与德妃娘娘呢?”
庆文帝冷冷地哼了一声:“田家手握重兵贵极一时,连朕都要忌惮三分,他家的女儿若是做了皇后,这天下恐怕就要改名换姓了!”
“所以父皇允诺徐氏后位,借徐氏之手除掉了德妃?”
“没错,这只是第一步,田家势大,朕用了整整十年才彻底削弱了田家的兵权,否则哪来如今的局面?”
“古来上位者的权衡之术罢了,你以为这龙椅是如此好坐的?”
庆文帝索性把话说开了:“赵家也好田家也罢,不过都是我萧家的奴,大齐重兵只能握在我萧家手里!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萧起庭一时无话,自古皇权之争就异常残酷,朝堂上也总有那么些人心怀叵测,这些年他执掌莲花阁和御史司,对此深有体会。
“那么母妃呢?母妃并无显赫的家世,对父皇构不成威胁,为何父皇连一个弱女子也不放过?”
庆文帝的神情陡然颓败下来,双手无力地垂下,久久没有说话似陷入了回忆。
“你母妃她,聪慧果敢又善良,初见时,她穿了一身红衣,从一群地痞手中救下一对老夫妇,朕从未见过这般特别、耀眼的女子……”
“进宫之后,朕把所有恩宠都给了她,她喜欢莲花,朕便命人将整个皇宫都种满莲花,她舍不下莲花阁,朕便允她继续做那劳什子阁主,甚至愿意为她遣散后宫!朕只想让她安安分分待在朕的身边,可是,无论朕怎么做,都融不了她那颗铁石心肠。”
庆文帝喟叹一声,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她要离开朕,铁了心要离开朕……”说着说着哽咽了两声,“她说这深宫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下半辈子绝不困在这里做一个与人争宠的妒妇,朕知道她说到做到。”
萧起庭眼眶有些酸涩,在他记忆中她的母妃总是笑盈盈的,一抱着他便不撒手,唯一的一次见她落泪,是他半夜醒来,她坐在榻边,轻轻地抚着他的脸。
他那时年幼,并不明白那泪水意味着什么……
“仅仅是因为这个,您就要了她的命?”
“她答应过朕要白头到老,可她却做不到!”庆文帝双目圆睁,脖颈上涌起一片潮红,“朕说过,生不能同衾那便死同xue,她休想离开朕身边半步!”
寝殿内烛火摇晃,一时寂然,窗外响起淅沥的雨声。
萧起庭眼前变得模糊,逐渐看不清烛火,看不清人,只剩一片混沌。
他已无从知晓他的母亲是在何种境遇下入的宫,一个自在无拘的江湖女子,整日里面对那些虚伪的嘴脸,严苛的宫规,还有各种阴谋诡计,想来是何等的煎熬与绝望。
他自母体带来的这副孱弱的身体,便是后宫争宠带来的恶果。
他曾发誓,会亲自为母亲报仇,徐氏死的那天是他这二十多年来最畅快的一天,然而此时此刻,胸口似压着千斤巨石,叫他透不过气。
“父皇可曾真正爱过母妃?”萧起庭轻蔑一笑,“您是帝王,是天下之主,决不允许有人忤逆您,您心中怕的,究竟是母妃离您而去还是后妃离宫让皇家颜面无存?!”
“你住口!”庆文帝摔了案上的茶杯,“别以为朕不敢杀你,来人,将煜王拖出去,杖毙!”
王德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连忙去给庆文帝顺气:“陛下息怒,息怒……煜王殿下,今日陛下生辰,您就少说两句吧。”
“没听见朕的话?把这逆子拖出去杖毙!”
“陛下,这可使不得呀。”王德连连劝阻,“陛下今日寿诞,不亦见血光。”更重要的是,煜王刚立下大功,正得人心,随意杀之恐引朝堂动荡民心不安。
“父皇要杀我,只怕阖宫上下,无人敢动手。”
萧起庭这话,有十足的底气,胸口蓦地有些刺痛,慢慢顺了口气,上前两步:“儿臣只问一句,父皇,可曾后悔?”
庆文帝半伏在案上,双目无光,双臂微微颤抖,方才还满是震怒的脸上猝然落下两行泪来。王德吓了一跳,他服侍皇帝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场面。
“煜王殿下,陛下虽贵为一国之君,许多事却是身不由己的,您要体谅陛下呀。”
萧起庭扯了扯嘴角,重新撩袍跪下,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父皇早些歇着吧,儿臣告退。”
言罢起身出门,到了门边顿住脚步,又道:“母妃当初随父皇回宫,定也是想与父皇白头到老的。”
这场夜雨来得急,不多时,殿外的青石路已积起滩滩水渍,萧起庭没有接宫人递过来的伞,而是径直走进雨中,一步一步朝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