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15（2/2）
他不会害怕对准自己的黑漆漆的枪口，也不会害怕敌对势力的威胁——更不要说眼前只有贝尔摩德一个人。把他当做除了博士什么都没有的人，或是一个普通的天才科学家，那才是大错特错。
恰恰相反，不论是对博士的爱也好，恨也好，还是由此对他和港口黑手党衍生而出的仰慕、嫉妒或是自卑，那都是芝华士对内才有的反响。
他把外与里分得很清楚。
唯二的失态，一是对琴酒，因为他们曾经见过；而是对宫野姐妹，因为諵凨他可怜的酒量。
但是……
现在的贝尔摩德，于芝华士来说又是什么位置呢？
——是【同病相怜】的受害者。
她因博士参与的银色子弹计划而变成非正常的人类。
而他也因博士的私欲，而失去人生的意义。
博士……全都是博士。
他们两个是一样的。
“你一直没下死手，说明你在动摇，我想你不仅恨博士，对黑衣组织也有微词，对吧。”
贝尔摩德道：“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单纯的黑与白那么清楚。”
没有正面回答，那就是承认了。
芝华士在此刻感受到贝尔摩德与自己相似无比的挣扎，就像是以前孤身一人，第一次碰见自己的同类，在寒冷的天地里，学其他人那样抱团取暖。
所以他在焦虑的痛苦中，忐忑地释放自己。
并说出了以后一定会后悔的话——
“我不会告诉港口黑手党。”
他说：“这就是谈判的内容，我会把这件事瞒下来。”
贝尔摩德惊讶挑眉：“我以为你对港口黑手党……忠心耿耿。”
“只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本来就秘密的事情，那就让它继续保持秘密。”
在贝尔摩德的眼中，芝华士再一次露出笑容。
只不过不再是模仿博士的温柔，而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笑，带着一丝澄澈，更多的是看不清的黑暗，没人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贝尔摩德有些动摇了。
但是她还抱有警惕：“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从小到大我都活在港口黑手党那些人的管束下，来到这里是唯一一次任性，”他掩饰道，“我一个人在这边玩得很开心，暂时还不想回去……听说你是组织里的神秘主义者，要是可以的话，有些不要紧的任务也可以带上我。”
月见坂朝她伸出手，“要不要同意这个提议，决定权在于你。”
——贝尔摩德用力地闭眼，又睁开，和他握手。
他们笑道：“合作愉快。”
但两人在手的触感上，甚至能察觉到对方剧烈跳动的脉搏。
都在赌最后的结果，其中的烦乱尽在不言之中。
在差错之间，芝华士把所谓受害者的同伴，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
共犯。
他渴望着如此的距离，却又为此有隐隐的不安。
暂时的激动让他把这些全部抛在脑后，它们会被一时的遗忘，但迟早有一天会给予他反噬。
*
实验室的仪器修好了，银色子弹再次起步。
不过，做实验哪是容易的事情，因为各种原因重来已经是家常便饭，更不要说他们本来的资料就不齐全……虽然在芝华士来之前，计划重启已经有一年之久，但收获仍然不多。
而且……
雪莉视线微移，瞥向旁边心不在焉的人。
实验环境到位、条件到位，本来人手也到位，偏偏怎么休完假状态更差了呢？
虽然没有影响到实验的地步，但是在实验室都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的样子……多少还是要有点尊重的吧？
她不满道：“芝华士。”
被叫到的人反射性地抖了一下。
“不好意思，”他晃晃头，“我最近有点失眠。”
“脑子不清醒的话就去洗个冷水脸，这几天不要盯着操作了，你来写报告。”
“对不起，雪莉，我马上就去。”
说是要去洗手间洗脸，但还是带上了自己的包。
雪莉双眼微咪，察觉到不对劲。
她偷偷跟在芝华士身后。
洗手间的水池统一设立在外面的公共区域，所幸不会有她偷偷跟进男厕所的尴尬情节。
她悄悄地躲在墙后，看见芝华士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瓶——
然后往手里倒了一大把？？？
“等一下，”她快步过去抓住芝华士的手，“你想干嘛？自杀吗？”
“嗯？我……”
月见坂恍惚了一下，“刚才只是手不稳倒多了，雪莉。”
雪莉也终于看清他手上的是什么药，上面的名字和简单的说明书令人一眼明白——是治疗焦虑症的药物。
这类精神病药物，一般都有镇定的作用，怪说不得他看起来状态那么差。
她把药瓶拿走：“你这几天，每天都吃了几片？”
月见坂说出几个数字。
雪莉皱眉：“你昨天就已经多吃了几片，今天也刚好够量，不能再吃了。”
“我……我只是觉得心里一直很不踏实，”月见坂打开水龙头，指尖伸到水流之下，“我不会再吃了，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我不问你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是影响到实验，我饶不了你。”
雪莉把药瓶放在水池边，一边放出这样严厉的话，但是思绪流转，她又在走之前道：“下午放你半天假，好好调整一下，别多想，有必要去看医生。”
“一定，多谢你的关心。”
“我只是害怕你耽误进度罢了。”
等她的脚步渐远，月见坂松了一口气，他把头伸到水龙头
还好这里有更衣室，他放了换洗的衣服在里面。
好吧，虽然焦虑症是假的，吃药也是假的，但是为了这个状态，月见坂是真的通宵了几晚上。
——这是芝华士应有的情绪波动和压力。
包庇了黑衣组织，热血退下之后就是无尽的思虑，但又心存侥幸。
更衣室。
月见坂换好干净衣服，吹干头发。
刚吹干的自来卷十分蓬松，要是长度再短一点的话，就会像是风中飘摇的蒲公英。
他打开手机，上面显示有一封未读的信息。
发件人是……贝尔摩德。
内容是定好的时间地址，还好雪莉今天给他放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