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晋江正版)(2/2)
“这样啊。”
两人暂时无话可说,气氛陷入沉寂,墨新是话少,不善与人攀谈,而楚涟月心里装着事,想打听柳大人的近况,但迟迟未敢开口,怕知道柳大人过得不好,又或者知道他与公主成婚后,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倒要惹得自己心绪不宁,难过好一阵子。
但若错过墨新,下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柳大人的消息,她鼓起勇气,先装作漫不经心问道:“阿纾近来可好?与沈澈在一起了?”
墨新先喝口水,三言两语回道:“表小姐过得很好,随时能出宫玩耍,有钱有闲,日子舒坦。至于沈将军,现已是皇宫禁军头领,赫名威扬。不过,他二人并未在一起。”
听到最后一句,楚涟月略微伤感了一阵,但转念想想,有钱有闲,还有皇帝撑腰,阿纾这日子果然舒坦极了。
她也捧起碗喝了口水,支支吾吾问出最关心的话题:“柳大人他……过得怎么样?”
墨新认真总结:“一般。”
这话听得楚涟月抓心挠肝,追问道:“一般是什么意思?过得不好吗?”
墨新没明说:“好与坏,我们旁人自然难分辨,你想知道的话,不妨回去亲自问公子。”
楚涟月幽幽别开脸,给自己找回不去的理由,“这怎么好回去呢,只怕刚到玉京城,就被官府缉拿。”
墨新道:“两年前,公子帮圣上处理完朝堂的后续事宜,便自请到鄞州出任知州,你自可去鄞州寻他,而且你的通缉檄文早就被公子撤了,不必担心官府会来抓你。”
楚涟月怔住,半晌才道:“那他与公主没有成亲吗?”
墨新:“公子与嘉元公主的婚约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早在北周时诈死之际,公子便往玉京秘密递了退婚的折子,圣上当时就应允了。”
“可离开长生殿那夜,我分明听到沈澈与柳大人的谈话,说什么赐婚的圣旨一道寄过来,还说要择良日办喜宴,若不是与公主,那会是……”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剩下的话噎在嗓子眼,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心口发闷得紧。
墨新没有接话,起身离开,给足她缓和心绪的空间。
待墨新走后,楚涟月从怀里摸出木雕小狗,怒搓了下的狗头,心底暗中把木雕小狗当作柳时絮,质问它为何那天什么都不说,但转瞬间怒气就消失了,她长长叹了声气,心里清楚,柳大人之所以不说,是怕她陷入两难。
不远处一直在偷听的凌祈,将小月儿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默默转身去灶房添柴煮面,煮好后端来院中,却发现小月儿早已回房歇息,他静静坐在石桌边,将面吃完。
吃罢面,他纵身跃上房檐,双手枕着脑袋,愣愣望着山那边的明月,逐渐下沉。
没过多久,墨新也攀上了屋顶,手里还提着两壶酒,递给凌祈一壶,随后寻了个平坦位置坐下。
凌祈并不意外,接过酒壶,自顾自喝起来,他就知道墨新还会回来,因为今晚他也在树林,原本是担心小月儿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后来与墨新交手,二人认出对方,他便转身逃了,毕竟有墨新在,小月儿那边应该无碍。
“你也是来劝我放手的么?”
墨新摇摇头,闷了口酒道:“我并不擅长劝说别人,今晚你离开得早,没瞧见后来发生的事,当时楚姑娘没有认出我,她为了得到那五百两给你治病,在我面前跪下了,求我让给她。”
入口的酒烈得很,凌祈听罢,嗓子发紧,五脏六腑烧得火辣辣的,痛得喘不过气,一时分不清是酒的缘故,还是墨新的话起了作用。
见凌祈并非无动于衷,墨新继续道:“楚姑娘说,家中还有个失明的兄长等她回去,我想,在楚姑娘心中,你永远是她最重要的亲人,而不是伴侣。”
凌祈若有所思擡头,望着那轮即将隐没山林的明月,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留下月亮,但只要在下一个夜晚仰头,就能瞧见明月。
翌日清晨,楚涟月被腹中的饥饿唤醒,想起昨晚自己还没吃面,就不知不觉摸回房间睡着了,而且说好了要招待墨新,不知道他今日还会不会再来。
推开房门,晨光铺满整间院落,逆着光线望去,她隐约瞧见一个人影在院子里练功,走近才看清原来是墨新,“幸好你还没走,今天也留下吧,我去街上买点酒菜。”
墨新应了一声,练剑的身影却没停过片刻,楚涟月在一旁望了会儿,不禁暗自感慨,高手果然与常人不同,不仅天赋高,还很刻苦,难怪走到哪里都难逢敌手。
她转身想去叫凌祈起床,回眸时,瞥见房顶上坐着个人,定睛一看,略带酒气的凌祈正懒洋洋躺在那里t,悠闲地望着东边升起的太阳,一瞬间,她感觉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凌祈彷佛又回来了。
凌祈的视线一转,又落回了楚涟月的身上,他冲她笑了笑,“小月儿,早上好。”
“你、你你怎么上去的?当心摔下来!”
“我眼睛好了,武功也恢复了。”
楚涟月啊了好几声,眼中难掩欣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梦吗?她掐掐自己的脸,发现这不是梦。
“当真好了?什么时候好的?怎么墨新一来你就好了?”
凌祈只好起身,踏着矮墙飞下来,一把抱住楚涟月,歉然道:“对不起,其实我的眼睛早在枫华岭就治好了,武功也在慢慢恢复,我却因为贪恋你的照顾,欺骗了你。”
“你……好小子,竟然欺骗我,没瞧见我多幸苦啊!”说着说着,她用力掐了一把凌祈劲瘦的腰,眼泪不自觉往下落,喜悦的情绪多余恼羞,只要能瞧见凌祈恢复往日的精神,不管做什么,被骗几次,她都愿意。
凌祈松开她,“别哭啦,跟小月儿浪迹天涯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反正是你当初答应过我的,说要游历山川,行侠仗义,就当是兑现承诺了。”
楚涟月拭去眼角的泪,“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哭的,是因为看到阿祈恢复太开心了。”
凌祈眼圈也红了,“真想骗你一辈子,但我知道你并不快乐,谢谢小月儿一直以来的照顾,若没有你在,我定然活不下去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能走。”
“你想去哪?”
凌祈故作轻松:“还不知道,先四处走走看,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想做的事,想成为天下第一。”
墨新忽然投来冷淡的目光:“巧了,我也是,那就先努力超过我吧。”
凌祈太久没打架了,手痒得厉害,拾起一截木柴,便向墨新进攻,曾经还能打个平手,如今不过三招便输了,但他不服气,一口咬定是病太久的缘故,不出半个月,他就能超过墨新。
墨新诚实点评道:“以你现在的水平,三年都难。”
望着眼前斗嘴的二人,楚涟月傻乐了一阵,从没像此刻这般轻松过,另一个想法攀上心头,她现在迫切想见一面柳大人,想亲口告诉他所有的喜悦与快乐,让他知道她挺过来了。
“阿祈,我要回去了。”
凌祈心中早已作好小月儿随时离开的准备,他转过头来,笑眼盈盈望着她,“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此后每年,不管我身在何处,都会给你寄一封报平安的信。”
“好!”楚涟月一口应下。
墨新道:“还有一件事,丁姑娘曾嘱托我,若遇到你,定要给你带话,她说,你没去她与柳三公子的喜宴,她很生气,要你别再错过她女儿的满月酒。”
楚涟月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丁稚鸢的承诺,没想到丁姑娘与柳三郎不仅成亲,还有了女儿,好事都赶到了一起,这次真不能再错过了。
“满月酒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以后。”
楚涟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若想赶上满月酒,今日就得出发,她略带惆怅地瞧了眼凌祈与墨新,复杂的心绪缠绕在心间,有即将回去的兴奋,也有与故友告别的不舍。
凌祈压下心头的酸涩,主动帮楚涟月收拾包袱,“趁早出发也好,秋后流窜的盗贼多,你一个人不安全,我们总会再见的。”
墨新也去城东雇来马车,二人一道送她出了城门,临走前,楚涟月挥手同二人告别,“阿祈,别忘了回枫华岭告诉薛神医一声,要不然他老人家真要退出江湖了。”
望着走远的马车,凌祈心中百般不舍,心情甚是低落,但没想到坦白之后,身上倒落得轻快,“你身上还有钱?请我喝酒吧!顺便帮我买一把上好的宝剑。”
墨新抱紧自己的剑走开,“自己赚钱,今日有桩官府的买卖,去不去?”
经过一个月的风雨兼程,楚涟月赶在立秋的前几日,回到了鄞州城。
暑气消退,东街集市仍挤满了乌泱泱的人,小贩们继续穿街走巷,各色店铺老板纷纷在门前吆喝,说书人还在茶馆讲取经人的故事,吹糖人的商贩换了个年轻人,算卦的先生们嘴里还念叨着天煞孤星一词,想骗年轻姑娘掏钱解煞。街拐角表演杂技的人倒是换了一茬,但表演的还是胸口碎大石、钻火圈,围观的百姓永远是那些个爱凑热闹的人。
望着眼前熟悉的街景,楚涟月有种恍惚感,好似自己只离开了鄞州三个月而已,不知为何,一直以来空落落的心,在此刻变得安定而平和,天下虽大,却没有哪个地方,比得上鄞州更让她感到熟悉和亲切。
将马车赶进熟悉的巷道,她兴冲冲推开院门,朝里喊了一声,“爹,我回来啦!”
家中寂静无声。
心里一慌,她歇下包袱,把家里找了个遍,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向隔壁的郑家小哥打听才得知,原来爹爹跟着知府大人办差去了,不知何日才能回来。
楚涟月听罢,担忧道:“我爹爹腿脚不好,怎能去这么远的地方办案呢?”
郑家小哥:“楚大伯的腿疾已经治好了,听说是知府大人从玉京请来的御医,御医的医术好得很呐……”
楚涟月怔住,没想到柳大人默默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真期待与他的重逢。
歇息过后,楚涟月上街打听柳家何日办满月酒,却得知正好是今晚,与墨新所说的日子相差无几,她先回家洗漱,换上崭新的碧色罗裙,略施粉黛,遮住脸上连日舟车劳顿的疲倦。
收拾妥当后,她瞅着水面倒映的靓丽身影,不自觉弯起唇角,前往柳府赴宴,刚出家门,想到自己两手空空,便又折身回去拿钱。
来到街上,楚涟月逛进了一家首饰铺子,给未曾谋面的小家伙挑了把长命锁,随后步行到柳府外,随着赴宴的宾客们进府,在女眷们聚集的院中落了座。
“阿月!”貌美的年轻妇人抱着软糯糯的幼儿,自廊下款款而来,一眼认出了楚涟月。
楚涟月循声瞧去,许久未见的丁稚鸢,性子变得温和沉静了许多,脸也更圆润了些,尤其是唇畔的那抹笑意,充斥着初为人母的柔情,看得出来,丁姑娘在柳府过得不错。
楚涟月起身迎过去,与丁稚鸢寒暄了几句,又逗了逗小家伙,送出自己准备的贺礼。
丁稚鸢对楚涟月的到来感到十分意外,原本想多与她说几句话,奈何宾客们通通围了上来,一时腾不出空闲,只好让珠儿替自己招待楚涟月。
楚涟月连忙罢罢手,示意珠儿去帮她家小姐就好,旧日好友不必拘于礼节。
丁稚鸢笑着赔罪,说等明日有空,定邀楚涟月来叙旧,紧接着便去忙了。
天色渐暗,席面尚未开始,楚涟月一个人坐着吃了会儿茶点,肚中已有七八分饱了,困意袭来,她打算从侧门人少的地方离开柳府。
与灯火通明的前院相比,通往后巷的路显得有些冷清,还未走近侧门,便听得前方隐约传来男子的交谈声,楚涟月顿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万一被人误会她在偷听,有嘴难辩。
刚要转身,那道熟悉的清润嗓音传进了她的耳里,令她不由得心头一紧,猛然怔住。
“今日就不必了,衙门还有案子要办,改日再登门道贺,这件贺礼希望令媛会喜欢。”
是柳大人的声音,他办案回来了吗?
她加快脚步追过去,险些撞上往回走的柳庭山,柳庭山愕然睁大眼,仔细辨认:“你是……楚姑娘?”
楚涟月堪堪停住脚步,先往门边扫了一眼,却不见柳大人身影,想来已经离开,她顾不得与故友叙旧,擡头忙问:“方才说话之人是柳大人么?”
柳庭山和煦一笑,给她指路:“瑾言尚未走远,应该追得上。”
“多谢柳三公子。”楚涟月匆匆告辞,往门外追去。
巷道里灯光十分幽暗,朦胧月华,映照在青石小路上,前方那道挺拔清隽的身影,挑了盏灯,在月泽下徐徐而行,夜风拂皱路边低洼的积水面,涟漪里倒映着一张清俊如玉的脸。
“大人!”楚涟月冲那道身影幽幽喊了一句,这声音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有分别后的心酸与无奈,也有重逢的喜悦,还有不加掩饰的喜欢和想念。
柳时絮蓦然回首,眸底掠过一丝迟疑,看清眼前人是真实存在的,t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一眨不眨盯紧她,大踏步走到她面前,心绪热烈翻腾,久久未语。
见柳大人表现得很冷淡,没什么反应,楚涟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不满道:“大人见到我,难道不开心吗?”
砰的一声轻响,灯笼掉落在地,烛火霎时熄灭,柳时絮俯身将她拥进怀中,这次抱得很紧,生怕再松手,她又会从自己面前消失。
他深深吸了口气,闻着独属于她身上的味道,不自觉搂得更紧了些,好一会儿才呢喃道:“没有比遇见你更开心的事了。”
尽管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能听到他胸膛扑通跳动的心,楚涟月浑身松软,这月来的舟车劳顿,好似在这刻释放出来,她整个人完全倚靠在他怀里,鼻间满满是他的清香,令人沉醉,但很奇怪,明明疲惫至极,思绪却愈发清醒,很想在这个美妙的夜晚做点什么。
上次离别前没亲到,她还懊悔了好久,稍稍推开他,她仰头望着他,踮起脚尖凑过去,不料远处传来吵吵闹闹的醉酒声,似乎有宾客喝多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好事再一次被打断,楚涟月更加心痒难耐,转念想了想,不急于这一时,来日方长,总有别的机会亲个够。
她心不甘情不愿松开他,想弯腰去捡灯笼,腰间忽地环上一股力量,脚底一空,整个人被柳时絮拦腰抱起,她慌忙扶稳他的肩,羞赧地扫一眼四周,生怕被人瞧见。
害羞归害羞,她仰头望向他的侧脸,越看越喜欢,趁四下无人,没忍住凑近亲了一下。
他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味深长道:“再等等,马上就到。”
正当楚涟月疑惑“马上就到”是什么意思,柳时絮已经抱着她走出了巷道,来到停靠在街边的马车旁。
他吩咐车夫继续赶车,然后将楚涟月抱上马车,自己也随之登上马车,然后不紧不慢合上车帘,又放下窗纱,狭窄的马车内顿时昏暗下来,只有窗帘的缝隙,时不时透进几缕光线。
感受着他欺身压过来的重量,楚涟月现在懂了,什么叫再等等,她迫不及待攀上他的后颈,闭眼吻了上去,是久违的柔软触感,迷得她晕头转向,连衣扣何时被人解开都不曾察觉。
直至肌肤相贴,滚烫的汗珠滴落在她眼睫,茫然睁眼,对上那双温柔缱绻的眼眸,她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想做什么。
倒不是她不愿意,这可是在马车上啊,外边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她再怎么没脸没皮,这种时候也会害羞,但又招架不住他温柔的攻势,可见柳下惠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半推半就之时,她的双手忽然被他抵过头顶,他侧头贴近她的耳朵,用极低的嗓音道:“那晚,他问你可不可以时,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楚涟月很是心虚,“这么久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他略带报复性地咬了下她的耳垂,醋意十足道:“可我却记得很清楚,那现在换我问你,可以继续接下来的事么?”
“不……呜呜呜。”她的唇也被他堵住,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烟花骤然绽放,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欣赏烟火盛宴,路过的马车,窗帘轻轻晃动,室内的旖旎缠绵无人察觉。
“喵呜~”车帘外有只三花色小猫在不停地挠爪子,见今晚主人没放自己进去,它只好趴在外面,眯眼舒舒服服睡了起来。
喘息的空隙,她找回几分意识,“想我说可以也行,但你得先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心的?”
他低头吻向她的侧颈,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迷离与燥热。
“也许是见你的第一面,你穿红衣的样子很好看,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