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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七·无名碑(上)(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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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说,时至今日,公主也还是割舍不掉对启王……对前朝的情分么”

他这话一说,宋如玥顿时脸涨得通红。她难得无话可说,扭过头去。

她哪怕闭上眼,都还能看见,宋玠在城墙下,重围中,对她露出的那一点珍贵的笑意。

但事后细想,那是不可能的。宋玠死时,千刀万剑穿身,能维持住风度都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呢

宋如玥低垂了眼眸,轻轻道:“……落得如此,不过是他的造化。”

她手上使力,扣下了棺盖。

她道:“多谢穆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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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宋如玥从寝宫里失踪了。

她到底是战功凶名赫赫,在穆皇宫失踪,太令人毛骨悚然,穆衍都未免动容。惊动了一众皇宫侍卫之后,她被发现在明英殿附近的一处凉亭。

她溜出来悄无声息,被人发现时,却只静静看着来人。而她似乎也没做什么,只是披着件衣裳,坐在那里吹风,手里有一个小小的酒壶。她头发梳得简单,被风吹得青丝凌乱,醉眼朦胧。

她像一缕幽魂。

穆衍亲自走进凉亭,语气还是很低柔:“殿下雅兴。”

宋如玥擡眸看他——她旧伤尚未痊愈,这样倚着,哪怕不动,都应当是很疼的。可她神色淡淡:“穆皇帝也好雅兴,来与本宫对酌。”

穆衍笑了,摆手叫护卫们都退下,坐在她身边。不多时,老三拿来两个酒杯,为两人斟满。

穆衍自酌一杯,道:“再取酒来,朕今夜与殿下不醉不归——也去殿下住处知会一声,免得人心急。”

又侧头对宋如玥道:“殿下这酒,清新淡雅,但我大穆风冷,若要暖身,还得更烈些的酒。”

宋如玥不置可否,就着酒壶,将剩下的清明花酒一饮而尽。

然后她顺了顺头发,问:“穆国的酒,什么酒?”

穆衍道:“朕请殿下同饮的,自然是穆国最好的酒。这酒产自极北极寒之地,绵顺如绸、辛辣如火,一杯可抵十万春。”

宋如玥重复道:“十万春。”

穆衍颔首:“正是。”

宋如玥沉默片刻,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子。穆衍瞧了一眼,上面竟以淡淡墨痕留着字,隐约,是什么“金樽绿醑”、“花朝月夜”,一派风流。

那字体清正、饱满,有大家风范。

她问:“穆国苦寒,也有春天么?”

穆衍极有耐心,笑道:“殿下尝过,自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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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春”,一倒入杯中,就绽出浓烈酒香。几乎像刀子,刮人。

宋如玥抿了抿,垂眸笑了:“穆陛下果真不曾夸口。”

然后她一口喝尽了杯中酒,酡红颜色冲上双颊。她问:“穆衍,你是个怎样的人?”

这一回,意外的成了穆衍。但他没有表露,莞尔笑道:“素闻殿下颇具城府,少有人能窥得殿下心意。怎么,忽然如此敞开心扉?”

宋如玥扬起脸看他。月光照亮她发青的脸色,她自嘲:“用了千般万般算计,又如何呢?”

穆衍眉梢一动:“千般万般算计,自然是为了,有朝一日,兵不血刃。”

宋如玥一哂:“这话,搪塞得没诚意。”

穆衍向她倾身,声音款款:“难道,朕说得不对么?”

这一回,宋如玥自倒了杯酒,又懒懒地摇了摇头,一时没开口——她其实是没有了那样的精力和体力,只得稍作歇息——而后,又试探着问:“素闻你善待父兄,夺嫡之战凶险,你竟也能春风化雨。若还有他人,能得你善待,想来幸甚。穆陛下,除了父兄亲眷,你有想善待的他人么?”

穆衍沉默了一下。正此时,老三返回亭内,身后跟着两个女子和一众随侍。

一个是钟灵,手里捧着宋如玥最厚实的那件外袍,眼刀已经戳了过来。另一个,宋如玥却不认识,只看她头上钗璧横斜,衣装随意,似是从哪处寝宫匆匆而来。

钟灵见过穆衍,动手把宋如玥裹缠起来。那女子也对亭内二人行了礼,从随侍手中接过一条披风,妥帖地系到穆衍身上。

“陛下久久未归,小蛮拗不过这一点子糊涂心,望陛下保重龙体。”

她嗓音轻柔,让人想起从前辰王宫里,梨花树下,静静微笑着的小郡主。在这风刀霜剑的穆国,几乎像个梦了。

而后,这梦一般轻缓的女人再次向宋如玥行礼:“这位气度不凡,想必就是前豫安乐公主了。夜深露重,心急如焚,小蛮难顾仪容,请公主见谅。”

宋如玥看了她许久许久,才含醉一哂,亲手将人扶起,对穆衍道:“倒是一番真心。”

多么自然,好像她方才并没有盯着穆衍身边的这位妃嫔半晌,好像她方才,并不是想为逝去的故人讨一个迟来的答案。

当着小蛮的面,穆衍融融笑着回答她方才的问题:“枕边人,心上人,自当得朕善待。”

钟灵嗅了嗅宋如玥手中杯,磨了磨牙,也不好发作,从怀中掏出一丸药,塞给她吃了。宋如玥笑道:“你放心了,就且先回吧。我和穆陛下一见如故,还有许多话要说呢。”

又拍拍她的手,哄道:“放心,去吧。”

穆衍一边挥手示意小蛮退下,一边打趣:“殿下与这医女之间,倒也是一番真心。”

“不敢,”钟灵道,“只盼这位公主多保重身体,就实在是臣女的福分了。”

穆衍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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