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2)
阿因纤薄的身体颤动得愈发厉害,没什么表情的面上一片孱弱的苍白,却没有挪开眼。
澹台上泇轻咦了声,有些意外。
他敛了身上外泄的气势,看着阶下的少女,浓郁的紫色眼瞳里含了一抹兴致。
阿因轻轻松了口气,咽下口腔里的血腥气,平复因身体受损有些急促的呼吸。
对着高台上男人半垂的紫色眼瞳,用极慢的语速几乎是一字一句阐述,“尊、尊上,林成茗将我献给您,是为了讨好您从您这里获得好处。您与其把那些好处给他,给结了怨的林家,不如给、我。”
林成茗正是林家主的名字。
澹台上泇看着几步之隔外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的少女,目光扫过一旁无法动弹眼珠子似都要瞪出来的林家主,眉梢微挑,哼出一个单字,“哦?”
阿因看着这人眼里愈发浓郁的兴致,轻轻吸了口气,组织措辞,道,“林成茗待我和娘亲并不好,我并不将他当作父亲,林家与我也没有什么香火情。林成茗前些时日还在为我别摸夫婿,将我当作货物一般待价而沽,今日便将我送于尊上,不过是看尊上地位更高,更值得拉拢。他这般待我,我肯定心里有怨,但若是我自己将自己献给尊上,却是心甘情愿。我知己身单薄,两者与尊上并无甚区别,但比起整日愁眉苦脸以泪洗面,尊上总愿意看见一个欢欢喜喜的……”
说道这里,她咬了咬唇,后面的字蚊蝇般咽进了口舌。
澹台上泇对这番言辞不置可否,却饶有趣味地追问面前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皙后颈的小姑娘,“的什么?因儿怎么不说出来?”
小姑娘只得闭上眼,颤着眼睫补上未说完的话,“的……枕边人。”
既是怕,也是羞。
生在修真界,炉鼎的用途,便是如林因这样十几年离群索居的小姑娘,也是知晓一二的。
她身体簌簌轻颤着,声音也发着抖,看来真是怕极了,语气却坚定。
澹台上泇眼里的兴味愈浓,就没纠正什么,只问道,“因儿将自己送给本尊,牺牲这么大,可想要什么?”
面前的少女似乎也镇定了些,重新擡起头,摇头细细慢慢地道,“尊、上若能允诺我,我便心满意足,不求其他什么了。”
“这样啊……”澹台上泇环顾一圈惊惶的林家人,慢慢摩梭着拇指指骨,忽然问道,“因儿不想本尊直接杀了这群人给你报仇么?”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低低的,像是响在耳边的魔鬼的诱哄,“林家这般待因儿不好,因儿不恨?杀了这些人,于本尊便是眨眼的功夫,尚不如捏死一只蝼蚁来得简便。因儿可要……试一试?”
阿因:“……”
她眼中似有迟疑之色,抿了抿唇,仍旧慢慢道,“尊、上好意,小女心领,但与我有仇之人是林成茗和他的妻子儿女。”
她顿了下,眼睫颤动间却是低声道,“……何、况这般仇恨,还需得亲手报了才是、是。”
“倒也是。”
“当啷!”
澹台上泇附和了一声,掌心轻轻一攥,一位林家修士背后的长剑便被凭空摄入他手中,那几根惨白修长的指节握住剑柄,宽大的玄黑袖袍轻轻一甩,一抹寒光掠过。
下一刻,长剑便落在了阶下少女脚边。
艳丽的水红色裙摆被风扬起轻轻柔柔拂过剑身,似乎也增添了几分嗜人的诡艳来。
“嗯,今日本尊便给因儿作主,让因儿快意恩仇一番,如何?”
他施施然理了理魔气游戈缠绕的袖摆,微微一笑道,“去吧,拿起剑,这里的人,谁欺负过因儿,因儿都可欺负回去。”
阿因听了,迟疑片刻,弯腰拾起地上冒着寒光的长剑。
柔软的掌心牢牢握住冰冷的剑柄,慢慢支起了细薄的腰身。
她转过身,手里拿着长剑,迎着众人惊恐的目光慢慢走向身后的人群。那张面无表情的美丽面皮似乎也带上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漠然来。
不是因僵滞显出来的冷漠,而是真实的,对他们,对生命的漠然。
天地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莎莎声。
阿因拿着那柄澹台上泇给的、来自林家的长剑,走过所有人惊骇惶恐的视线,又回到最前面,在无法动弹姿势怪异的林家主面前停下。
轻轻咬字唤了声,“父、亲”。
纤细的手臂扬起,水红色轻薄宽大的袖子翻卷着垂落,露出一截白如凝脂般的纤细小臂。
剑身也被扬起。
日光洒下,落在剑锋。
折射的森寒剑光刺伤林父的眼。
额头汗珠水似的往下淌,滴落进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刺人的疼。
那双扩张到极致几乎要裂开的眼,望着天空中高举的长剑,却一眨不敢眨,布满几乎绝望的惊骇。
剑锋当空劈下,剑风扫过,林父一瞬紧闭双眼,心中哀叹,“吾命休矣!”
一声刺耳锵鸣。
林父没有感觉到疼痛,恍惚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头还在脖子上。
他无法动弹,喉咙滚动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喉腔一片干涩,油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感。
被斩断的一绺发丝从眼前飘落,他意识道什么,勃然怒火涌上心头,还来不及发作,便见面前自己的小女儿一掌劈断剑身,逆着光用那张再美丽不过的靡丽面庞漠然悌视着他。
轻轻一笑,一字一句道,“我、林因从此以后,与广阳林家犹如此剑,一斩两截,再无干系!”语速极慢,却咬字分外清晰。
说罢手腕一甩,断裂的半截残剑被丢到地上,和另外半截撞到一起,发出一声脆鸣。
她走到高台上的魔头面前,仰起细细的颈子,轻声唤了句,“尊、上。”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澹台上泇眯了眯眼,微凉的手捏住了少女的后颈,刺骨的冰寒贴上敏感娇嫩的肌肤,掌心下的少女瑟缩了下,却忍住了退开的动作。
那只手从后颈缓缓爬上似乎稍微使力就能折断的细白脖颈,掌住喉骨。
身姿纤薄的少女被迫扬起细长的颈项,轻微的窒息感让她呼吸逐渐急促,为了缓解,踩着水红绣鸳鸯图案绣鞋的脚尖轻微踮起。
在少女细弱到近乎于无的挣扎中,澹台上泇缓缓俯身。
肩上一绺发丝垂落,他几乎将纤薄柔弱的少女整个禁锢在怀中,带着血腥气的冰寒气息t将完全罩下。
她的手下意识攀住扣在脖颈间的那只大掌上,却无法撼动丝毫。
眼眶洇出薄薄的湿泪,“尊、尊上……”
澹台上泇被唤了,也没有松开,而是垂着眼仔细看着怀里的少女,目光在那张美丽的脸蛋一寸寸逡巡,像是发现了什么,忽而就笑了。
那只手也松开。
“原来因儿是个……小、结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