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卿相x狼孩乞儿(2/2)
该回去睡觉嗷。
——明天再来嗷。
躲在一根粗壮圆柱后的云疏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忍笑忍得实在辛苦,白皙温雅的面颊都染上了一层鲜艳的红。
他眼中笑意漾开,一向温和疏淡的眉眼显露出少年的鲜活和快意。
在看着这只小狼崽将梨木的枝条树干当作秋千一般灵活荡来荡去,最后消失在院墙外时,云疏月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不知晓这只小狼崽暗地里给他打上了不太聪明的标签,只觉得,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可怜可爱。
好一会儿,肚腹似都有些笑得疼痛起来。
云疏月一手虚握成拳头,抵在唇边低咳了声,才勉强收住了笑声,眼里却仍旧含满了笑意。
他不紧不慢走到仍旧瑟缩在角落里,狐疑地轻嗅着,似乎在确认那只凶恶的小狼崽是否真的离开的小土狗面前,蹲下摸了摸它的头,忍笑道:“委屈你了。”
他看向一旁摆在地上空了大半的瓷盘,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荤的牛肉脯一片都未剩下。而以牛乳作主料的金乳酥也没了小半,唯独纯素的枣泥糕,一动未动。
“呵……”
云疏月没忍住又笑了声。
看来这只小狼崽不光食量颇大,还是个十分完全的肉食动物。
小土狗并不知道人世的险恶,闻到熟悉好闻的气味,呜呜咽咽爬出来舔着面前的手指,试图告状。
但显然,面前的两脚兽并不会为它申诉冤屈。
相反,这样的日子还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每次这个有着好闻味道的两脚兽在饭点都会给它端来光是嗅着就忍不住直流口水的美食,但它却从没吃进嘴里一次。
即便那只凶恶的小狼崽有时候来迟了,或者出了一些其他意外,好胜心起来的小土狗兴奋异常,跃跃欲试。
但它很快就发现,即便绷紧了脖颈间的绳索,也够不着放在那里的美味食物。
那时候,这只涉世未深的小土狗,才终于知道,人间不值得。
好在每当这只可恶的小狼崽吃饱喝足,扬长而去。不久后这个同样可恶的两脚兽就会出现,然后端来一大碗虽然比不上之前食物的精心烹制,但对于它来说,同样相当美味的骨头肉,让它填饱肚子。
总的来说,除开每天都要被这只小狼崽恐吓威胁鄙视一番,在一日至少三次美食(有时候,两脚兽会给小狼崽加餐)的诱惑面前,每每都会拥有一段看得到闻得到却吃不到的酸爽经历外,小土狗的生活质量还是相当不错的。
性子温和小土狗在认识到人世的险恶后,选择了躺平,然后它就发现,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你瞧,头顶的太阳多么灿烂。
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它终于被两脚兽口中所谓的张婶子接走了。
它窝在妇人软乎乎的胸脯上,呜呜咽咽地离开了这座树桩子,你以为它是舍不得?不,它是兴奋地热泪盈眶。
它终于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了!终于不用在深夜里舔舐着自己的皮毛安慰自己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
汪汪汪,它可太开心了!
*
不知是什么时候,小土狗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院墙外伸展进来的梨木丫杈下,放了一张木桌。
盛放食物的餐盘不再被放在小土狗总是差那么一点才能够到的地面,而是规整地摆放在木桌上。
每一天,每一顿,食谱几乎都不会重叠。
一个饶有趣味换着花样地投喂,一个一日三餐准点来报道。
却都很有默契一般,看破不说破。
天气越来越炎热,然后,不知在哪一天,这只让花样百出的投喂而完全软化了戒心的小狼崽,在吃饱喝足后,就蜷在了主人家的大腿上。
凉亭四面垂下的薄纱挡去了恼人的蚊虫,四角里各自置放的铜盏里盛放的巨大冰块徐徐送来凉气,驱散难耐的暑热,便是食物,都拿了莲池里的凉水镇得温温了才下肚腹。
小狼崽摊开四肢,舒服地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继续睡了过去。
*
而被他枕着的腿的主人,却执着书简,看得专心,只偶尔在他动弹翻身时,分心看他一眼,或动手微微调整他的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很多时候,都会摸一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微微一笑。
云疏月也不光只是看书,眼睛疲累了,也会出去走走,当然,往常跟着的竹弦一定是想着理由瞒着了的。
这只小狼崽很习惯地跟上去。
回到山野丛林间时,更是放飞天性一般地跟前跟后地撒泼痴缠。
还还是个幼崽呢,被娇养了一阵子,似乎活泼的天性又回到了身上。返程时,往往会带回来一截看重的木头,倒不一定名贵,云疏月看重的是眼缘。
他会在看书的闲暇,拿了刻刀雕琢拿回来的木头,这是他的一个小爱好。
小狼崽大多时候都懒散地蜷在他的膝上午睡小憩,有时候也会爬起来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垂着眉眼认真雕琢的动作。
看得无趣了,不是那么热了的下午,就会跑出凉亭,到浅浅的莲池里戏水,扑蝴蝶。
幼崽总是对世界充满好奇且活泼好动的。
云疏月偶尔会擡眼去瞧一瞧这只小狼崽,瞧得有趣了就微微一笑,随后又低下头来,投入到自己手上的活计里。
*
竹弦觉得最近的主子很怪,待在莲池凉亭里的时间长了,连午睡都省了不说。
还每天都换着花样让膳房做吃食,全是些与以往主子口味并不相合的肉食,只有少量的素菜,量还很大。
若说主子正是长身体的年岁,吃的比寻常多些,似乎也说得过去,但这口味未免变化也太大了。
他不信这都是叫主子吃了,但每每送回来的空盘碟,却让他不得不信。
主子还总是爱给庄子上的侍卫仆妇放假,隔三岔五的,弄得下人们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惹怒了主子。
人心惶惶间,他问起,主子却说不是他们的问题,是他自己。也不让他们靠近莲池。
这也罢了,还总将他撇开。
这让一向和主子形影不离的竹弦狐疑间忍不住有些失落,他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失宠了。
就在竹弦沮丧失落的时候,意外撞见了那只可恶的小崽子枕着自家主子膝头午睡,而自家主子笑得温煦的场景。
竹弦:“!”
一切都有了解释。
哪是他失了宠,分明是他家主子在外面有了别的小可爱。
想到最近发生的一切,竹弦心里酸酸的。
云疏月见他撞见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淡笑着说了句:“这段时日,这只小狼崽都跟着咱们一起用餐。”
竹弦委屈巴巴地“哦”了声,慢吞吞将提来的饭食一一摆在石桌上。
小狼崽瞧见烤得金黄的鸡腿,眼睛一亮,伸手就去抓,t正在分筷子的竹弦眼疾手快一筷子敲在小狼崽手背上:“哼,手都没洗,你这小崽子真不爱干净!”
小狼崽受了疼,眼睛冒着凶光朝他龇牙。
竹弦握着筷子叉腰。
两人谁也不让谁。
云疏月拉过小狼崽的手,看他手背都被这一筷子敲红了,不由皱了皱眉,责怪地看了一眼竹弦:“他还是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说完低下头拿绸帕沾了水,慢慢将小狼崽沾了脏污的手擦干净,一边温和教导:“竹弦说的极是,若是手脏了去拿食物,吃了容易肚子疼,还容易患病,这次受了打,下次记得饭前须得净手。”
小狼崽龇牙哼了声,却没抽回手,任由云疏月擦着。
云疏月就知道,这是听进去了。
于是皱起的眉间便又重新染了笑。
*
第二日,竹弦顶着满头包来找云疏月告状,说他昨晚去下人茅厕里如厕,莫名没了手纸,只得在茅厕里蹲了一宿,挨了一晚上的蚊虫叮咬。
还是早上遇到同来如厕的下人,才被解救出去。
问起值守的侍卫,却说瞧见这个小崽子在他前面曾鬼祟地出没过茅厕那附近。
他笃定,一定是这个小崽子干的!
云疏月看着枕在膝上向来清晨都精神奕奕的小狼崽此时却昏昏欲睡,似乎很困倦一般。
不由陷入了沉默。
小崽子似听到了竹弦的话,对着他悲愤的神情,懒懒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随后十分张狂地龇了龇牙。
像是在说,就是本幼崽做的,你能把本幼崽怎么样?
竹弦新仇加旧恨,哪还忍得住,就要扑向小狼崽。
云疏月想到昨日里竹弦打这只小狼崽的那一筷子,一时间颇有些哭笑不得,瞧着几乎要打起来的两人,又有些头疼。
竹弦虽然拳脚功夫并不精通,但也是练过几手的,何况年龄还大了那许多。
真要打起来,这小狼崽免不得要吃亏。
云疏月忙把竹弦拦住:“好了,我说他便是。”
“他一个孩子,你和他计较那许多作甚?你若昨日不打他,他也不会戏弄你。”
说着,又转头叮嘱小狼崽:“以后做这些事须得掌握分寸,要么,就不要让人发现了,引来祸患……”
竹弦跺脚:“主子!”
云疏月笑着摆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小狼崽睁着大眼睛,若有所悟。
此后,不甘心的竹弦在挑衅小狼崽之后又接连受了两次洋相,一次是午睡时被人拿了不易褪色的墨水在脸上两颊和眉心涂了黑坨,好几日才褪色。
一次是在鞋子里倒了粘稠的糨糊,还扔了泥鳅进去。
叫早晨醒来的竹弦吓得哇哇直叫。
终于,在屡战屡败后,竹弦先服了软。
两人也算是短暂地达到了和睦。
时间在这样略有些小打小闹的平静中飞快流逝,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头。
天气不那么炎热了,也到了云疏月要回盛京的日子。
老国公已经派人催了好几次,云疏月不得不将启程离开排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