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县一（2/2）

言星遥这段时间跟着夫君，多少有点体悟，她道：“难不成还在等着朝廷救济？可这山高路远的，若是一直等下去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如今整个府城物资匮乏，物价飞涨，普通人也过得不容易。”

季泽叹息道：“还不知底下的十几个县城是什么光景。”

“夫君不必自忧，我们很快就能抵达陆和县了，相信县城在夫君的治理下定然能够迅速恢复的，还会变得更好。”

“借娘子吉言，我会尽我所力不让百姓失望的。”他笑道。

“公子，前面不远就是陆和县了。”邓一在外说道。

季泽沉思片刻，说：“不必提前知会礼房吏员，我们自行入城便是。”

“知道了，公子。”

他想看看县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想必其他几个县的新任县令早就已经抵达并接手县城事务了吧，他们这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因此慢了些。

大周朝新的官员到任时，所辖地的县丞，主簿，典史等官员需要与几位德高望重的百姓在城门口迎接，然后新官沐浴更衣，稍作休整便要一同前去祭祀城内的神祠。

非是季泽不尊重传统，而是他看到府城的百姓都过得尤其艰难，实在难以想象县里的情形。

且他也不愿通过别人的口去知晓事情的真相，只有自己亲自体验了才能了解真实的陆和县是何模样。

这些年整个庭延府十二个县城都依靠朝廷的救济粮活着，每年百万两银子的支出，百姓们却还落得个食不果腹的下场。

钱和粮到底入了谁的口袋？没人知道。

以前的事情季泽管不着，但现在陆和县在他的治下，他绝对不能容忍有这种事情发生。

半日后，两辆马车缓缓驶向陆和县城。

远远看去，一道看上去没有多少防御力量的城墙矗立在前方。

粗略估量，县城的城墙总长不过三百米左右，墙高六米，根部厚三米，城门也十分简陋。

两名守城门的年轻士兵穿着麻布单衣，腰间挎着一把刀，懒懒散散地站在门口。那骨瘦如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没吃饱饭的缘故，但他们二人双目明亮，神情自若，有一股惬意感，仿佛很满意现状。

“诶，大壮哥快看，有人来了。”矮个子青年赶紧伸手碰了碰正在走神的男人。

大壮顺着矮个子青年的视线望过去，立马站直了身体，说道：“哟，那驾车的长这么肥，外地人？”

“大壮哥你小声点，不过，你说该不会是新来的县令吧？”

大壮冷嗤，“少见多怪，几个外地人而已。柱子，别说哥没教过你，要真是县令大人来了，我们县丞大人早就在这儿等着了，那什么烤全羊，酱肉肘子，大块大块的红烧肉，一碗一碗的好酒，多到酒楼都摆放不下！”

柱子吸溜一声道：“不知咱们下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你啊有眼力见一点吧，大人说了，快了。”

邓一在城门前停下，下车后将季泽的任职文书与路引交给守城门的二人过目。

方才还懒散的两个人此刻立即神情严肃，紧张道：“请县令大人稍等，我们立马去通知徐大人！”

邓一拒绝道：“不用，季大人说了，他自己去县衙，你们勿要张扬。”

大壮与柱子对视一眼，点点头，“好的，我们知道了。”

直到马车离开，大柱摸着下巴，“这县令大人不太对劲儿啊，我们该不会真得回去喝观音土混和霉米粥了吧。”

季泽这边入了县城便让邓一邓二找个没人的地方停车，吩咐二人保护好言星遥，自己和小木则单独离开去街上打听消息。

因刚经过暴乱，陆和县城内一片狼藉，很多百姓的房屋都损坏了许多，有的不仅被推翻在地，甚至有的连屋顶都不翼而飞。

就他们来的这条街，店铺的门全都关着。

百姓们眼神空洞，一脸木然，许多就此躺在地上以节省体力，他们浑浑噩噩，或闭目养神，或擡头望天。

季泽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流民，哪个是百姓了。

这些流民其实根本算不上流民，他们只是附近几个县的百姓而已。

或许当初他们只是想着这个县城过不下去了，隔壁几个县城总有活路吧？

看着城内这破败不堪的模样，哪里还能叫做县城，简直是人间地狱。

之前听闻陆和县都算好的，不是被流民占领的三县之一，但如此情景，又好得到哪里去？

季泽内心说不清是何滋味。

小木也满脸不忍的看着这一切，他想，这样的县城，他家公子要如何治理？

这时，季泽见到迎面走来一位精神状态与其他人相比还算不错的中年男子，连忙上前问道：“老兄，陆和县一直都是这样吗？我方才见到外面的田地都没有人种……”

中年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哪来的稀客，你是在问我们为何不种田？哈哈哈路都走不动几步，种什么田？你说的是去田里提早挖好坟等死吧？”

看见季泽一脸错愕，他不习惯地扯出一个笑，“这地儿就算种出来又能收获几石粮食？种地还得交税呢哈哈哈。”

说完，也不等季泽回答，一瘸一拐地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