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案12(1/2)
双生子案12
马车辚辚, 行人姗姗,巍峨高耸的皇城,恍若盘踞在盛京城的巨兽。
晚照的夕阳,被高耸入云的巨兽吞没了, 横亘在鳞萃屋檐上的暮色, 悉数隐没在黑暗里。
棠梨和盛大人, 紧挨着坐在一起, 月色从马车缝隙里跻身进来, 丝绸般光滑莹润。
棠梨的双眸浸在月辉里, 含着悲光。
“阿梨,在想什么?”
他说话时, 已经伸手握住她的腰, 顺手将她抱在腿上。
“大人, 我在想,看着苏御史这样的璞玉,跌落在泥尘中, 可真叫人难受!”
盛从周捏着腰际的手, 收紧了些,心头紧绷的弦,却似是断了一根。
“阿梨今日,太过莽撞了!朝堂风云诡谲,变幻莫测,有所谋划,尚且难以独善其身, 更何况凭心而动, 任性而为?”
棠梨知道这是盛大人,在责怪她不该冒失着想认罪。
她当然也想扳倒太子, 但不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当时被苏大人一番,慷慨陈词感动了,救世主血脉觉醒,t脑子一热,就想牺牲自己,成就大局。
这会冷静下来,抿着唇瓣,方觉后怕。
而且,仔细想想,苏大人也太不厚道了。
扳倒太子可以从长计议,可以围魏救赵,可以声东击西,可以众人擡棺死期快点......
他偏偏将自己给供出去。
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好吗?
“大人,你说苏大人告发我,是他真的人品贵重,为江山社稷着想?还是,他也是李皇后的人,在为李皇后效力?”
盛从周见她知错,语气放软了几分。
“苏拱之背后是圣上培植的寒门清流,他们素来就和李家不对付,为李皇后效力倒不至于,但李皇后度娴礼法,敬章翚翟,确实很被清流们推崇,可惜,一直没有子嗣。否则,立皇后的儿子为储君,才更符合这群朝臣们的心意。他们这群人,最怕外戚弄权,破坏纲纪。”
他手臂圈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棠梨索性勾住了他的脖子。
“大人,李皇后只是后宫之人,怎会有通天本领,让朝臣们这般敬重她?”
盛从周略一沉吟,不紧不慢道,“天启三十八年,先帝六十一岁高龄,那时,康王之乱已经过去了两年,先太子顺利监国。可惜,先太子经历康王之乱后,不知是受到惊吓的缘故,还是痼疾难愈,总之,汤药不断,常常卧病。一些李家为首的朝臣们,以太子羸弱为由,劝谏先帝慎重考虑传位之事。而先帝迟迟不愿另立储君,只能拖着病躯,继续辛苦操持朝政。”
“然而,就在这一年年末,先太子咳疾不断,吐血而亡。其他皇子纷纷从封地回京吊唁。那时,李家已经押宝在还是敬恭王的圣上身上,李家嫡女李婉月诞下的双生子,也年满两岁了。敬恭王携带李婉月回京,却将正妻李萤留置在属地,先帝最恨这种背弃原配之举,遂当着朝臣的面,责骂了敬恭王,也有借着机会敲打李家之意。敬恭王辩驳着,因正妻李萤是主母,要照顾年幼的双生子,是以不能来京,才平息先帝的怒火。”
“可惜,先太子死后,先帝身体也每况愈下,只能从剩下的七个儿子中,选择合适的皇子传位。这些皇子们得以重留在京城,陪伴在先帝身边侍疾。李萤也是这个时候,携带着一双幼子,从渝州回到盛京城。”
“天启四十年,先帝卧床不起,皇子们斗争白热化,先帝力不从心,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到,这一年的冬天,大靖发生了一次重大时疫......”
“京城内外,感染时疫者无数,先帝只能关闭城门,阻绝四方人流涌动。即便如此,还是有大批百姓死亡,恰逢寒冬腊月,盛京城飞雪不断,压垮了许多房舍。百姓们蒙受天灾人祸,饱尝冻馁之患,民生哀怨,黯兮惨悴,风悲日曛。朝臣拟折,四方奏章,如雪片般上达天听,先帝痛心疾首,却也无法...”
“李萤这个时候,以敬恭王妃的身份,在京城中布置施粥熬药的舍棚,顶着感染时疫的风险,亲自为城中百姓,分配热粥和草药。此举,深得帝心,也让朝野震动,百姓称颂......她被先帝盛赞,性秉温庄,有母仪天下之担当。她贤惠万方的名声,就是从那时传开的......”
棠梨心道,李皇后确实很拼。
其他皇子的正妃,就算有心为夫君博前程,赚贤名,也做不到她这般,不顾性命的地步。
有这种事业心,在现代就是想当总统,也能干得成啊!
盛从周侧面贴近她,鼻尖萦绕着她的发香。
明明在讲一件严肃的事情,两人喷薄的气息交织,倒像是耳鬓厮磨一般。
他不由将她又往怀里拢一拢。
马车在行途中,规律的颠簸着。
盛从周觉得他和阿梨,像海水里的两尾鱼,彼此贴附着,又像两丛海藻,绞缠着,飘摇着。
“后来呢?先帝就是因为李皇后的缘故,才会瞩意敬恭王吗?”
盛从周不确定的摇了摇头,捏着她的耳垂,温声道:
“敬恭王妃得先帝圣心,此事过后,一直在先帝身边侍疾。天启四十二年,先帝六十五岁,缠绵病榻几年后,与世长辞,传位敬恭王。至于内里原因,当然也是多重因素加持吧!不过,有先帝喜爱和撑腰,这也是李皇后一介孤女,能和李贵妃抗衡这么多年的资本。”
“先帝走后,圣上于天启四十二年登基,改国号为大历。大历五年,李家已经蠢蠢欲动,鼓动前朝以李皇后,多年无嗣为由,要求圣上废后再立,立储君之母为后,朝中两派势力相斗,争执不休。钦天监监正沈玉,声称李皇后命格泽耀大靖,因被客星冲撞,给陛下避祸,才会一直不得子嗣,阻止圣上废后,甚至不惜在大殿之上,撞柱而亡。自此,才没有人再提及废后之言。”
棠梨轻咬着唇,为监正沈玉感到可叹,为李皇后感到不值。
“大人,古人云,糟糠之妻不可弃,李皇后都为圣上做到这种程度了,他若是还生出废后的心思,当真让人心寒!既然这么喜欢李贵妃,当日就让李贵妃冒着感染时疫的风险,为他在京城施粥布药,收拢人心啊?”
“不过,李贵妃这种世家养出来的贵女,怎会懂得生民熬煎,百姓之苦呢?”
她生气的样子,颇让盛从周觉得好笑。
“阿梨,情爱之事,谁能说得准呢?圣上若说在王府时,是巴望着李家扶持,如今已经登上大位这么久,还能独宠李贵妃多年。可见,当日王府中,金风玉露一相逢,也有许多真心在的。”
棠梨拧眉思考着,“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后来者居上这种事情,本就屡见不鲜。而且,李皇后靠着先帝得势,圣上私心里又怨怼先帝,李皇后就很容易成为,两任帝王交锋的牺牲品。”
“只是”,她眼中闪出一丝不屑,“圣上还是太过薄情了,从他今日对待苏大人,就能窥见一二!”
“大人,圣上对苏大人这般冷酷,真不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吗?”
盛从周磨着她的耳廓,指尖打着转,眼波流转间,生出一抹寒色。
“阿梨知道天下有多少士子吗?寒了一个士子的心,多得是前赴后继的人。圣上对苏拱之残忍,却又赐给他金辇出行宫门,旁人看到了,只会指责苏拱之,不擅揣摩圣心而已。天子高高在上,哪有处处体恤臣子的?”
马车之内,厚重的帘幕,屏蔽了外面的喧嚣,他们眼前只剩彼此,以及对于未来的筹谋。
棠梨咬着唇,眼中溢出愤恨。
“大人,我真没有想到,一个妄图弑杀君父,通敌卖国的东宫储君,会这么难杀?”
盛从周摸了摸棠梨的额头,担忧在眼中化为某种实质。
“阿梨,太子眼下被废,已经成为定局。圣上为了安抚朝臣,自然会暂时废弃太子。只是,无论是你我,还是苏大人和李皇后,都深知圣上对太子,舐犊之爱,日渐其深。现在被废,假以时日,太子还有再登大位的可能,到时,我们都在劫难逃......”
“所以,苏大人也好,李皇后也好,都想趁胜追击,将这个惩罚落实到,日后没有回旋的余地。可是,对于圣上而言,他是大靖的掌棋者,需要清流掣肘牵制权臣,也是太子的亲父亲,运筹帷幄之外,他需要绝对的权威感,来确保自己有能力,护住想护住的人...这个时候,朝臣们逼急了,就会将简单拉太子下马的事情,变成挑战圣上的权威。”
“至高无上的权力,在苏大人眼里,是要背负更大的责任,承受更多的舍弃。而在天子眼里,至高无上的权力,就是至高无上的自由。”
“正如我对阿梨所言,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力,国公府世子的身份,若是不能为阿梨带来自由,那这些权力就没有用。今日,我在大殿之上,怕圣上会当真被苏大人挟制,为太子验明正身,又怕太子在苏拱之手里,被强行检查。所以执意要将阿梨带回国公府,就是在提醒圣上,我要护住我想护的人,我能护住我想护的人...”
“太子必须被彻底废除,但不能是因为这件事,更不能拖阿梨下水。”
棠梨一脸惊诧的看着盛大人,心道怪不得大人,要在大殿上,‘不舍、不愿、不能’的说着,原来是说给圣上听t的。
盛从周见她,贝齿咬着唇侧,唇畔沁出靡靡的红,他嘴巴贴了过来,“我替阿梨咬。”
棠梨推了他一把,唇瓣却被他噙着,疼得她轻嘶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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