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2)
他取出一壶酒,坐到陆青崖身侧的案几旁,作势要在此与他畅饮。
胸中郁闷,冷静之时便羞于对旁人诉说,喝些酒,麻痹一下紧绷的感官,才好抒发胸臆。
“师兄,你我许久不见,一同饮些酒,权当我为你接风洗尘。”
陆青崖接过酒盏一饮而尽,不动声色地,将那方鲛绡素帕丢进了案几上的博山炉内。
可普通的炉火,烧不毁鲛绡。
他便朝博山炉内扔了团方夕照没见过的黑色火种,瞬间,那方帕子便被燃成了灰烬。
帕子向来是女修所用之物。
八尺男儿竟为毁掉一方帕子动用罕见珍惜的火种!
方夕照更加确信,师兄是受了情伤。
“师兄,我与你感同身受,”说着,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我辈修士,千年寿元,经历的憾事总是要比凡人更多。”
这种话从一个还没自己实际寿元零头大的师弟嘴里说出,
“我不知师兄这三年都遇到了何人何事,师兄若不愿提起,夕照也不多问。”
陆青崖唇边勾起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将手放在师弟肩头拍了拍。
方夕照又替两人斟了酒。
“师兄离开那人,决定重回宗门,定是那人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之事,师兄高风亮节,不与她计较。”
“我却瞧不下去。”
陆青崖举杯欲饮的姿势停了一瞬,才将酒倒入喉中。酒液甘甜中带着辛辣,在他喉中滚过,便进了腹中。
甜美之后,只余苦辣和空洞,就如那过去的短短三年。
陆青崖有着自己作为云巍的那三年,所有的感知与记忆。
师弟方夕照一开口,他便想起那日,师弟在合欢小筑通过剑法试探他身份的举动。
从那起,他在那妖女身上便患得患失。
如今想来,那时,她便觉察出不对,开始对他颇有防备了,只他还沉沦在此人精心编织的华丽情网。
他们的关系,就如同蜘蛛和它的猎物。
她以情为网,以色为毒,趁他虚弱,将他这猎物麻痹捕获。
陆青崖原以为这三年不过是无尽岁月中眨眼即过的瞬间,可自鬼潭深渊归来后,他便辗转反侧,难以入定,心中憋着一股恼意,一股怨恨。
起先,他怀疑是东极剑不在身边,他又刚脱离幻境,故而才会心绪紊乱。
可昨日,自降生便陪伴他的东极剑莫名其妙寻了回来,那不安的心绪,也未曾缓解。
这种恼意,促使他用神识去寻找东极剑的回来剑气轨迹。
那轨迹清晰,没有一丝掩饰。
陆青崖轻而易举就寻到了轨迹尽头,他神识所见所听,皆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他再次看见了那抹婀娜如魅魔的藕荷色身影。
那女人与楞严禅寺的三个和尚相谈甚欢,更是恬不知耻的收了迦莲的贴身的鲛绡遮目。
直到陆青崖将他往日拭剑的鲛绡遮目丢在地上踩了两脚,他这才恍然,那道藕荷色的身影才是令他恼恨到心绪紊乱的源头。
那天,陆青崖似往日一般,想要通过练剑纾解心底那股无处安放的恼怒,却一时未忍住,又分出神识去探那女子,在竟遥阁顶引发了混沌剑气的失控。
引得各大宗门前来问询,鬼障是否又生了异象……
方夕照叹息。
为何他们都栽在了合欢宗的女修手里。
天暗了,竟遥阁内开始被黑暗侵袭,可暗下后的鲛珠却愈发明亮。
一明一暗在竟遥阁内开始了一场较量,天愈黑,而鲛珠愈亮,终是鲛珠照亮了整间屋子。
陆青崖却还在清醒和昏沉中往复交替,一杯接一杯的酒被他倒入腹中。他此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昏沉。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方夕照说:
“师兄,你究竟受了多大委屈!”
“你高风亮节,你不与小人计较。我不答应,我要去废了她的本命法器,让她感受一下师兄本命剑不在身边的痛苦!”
“最好能将她打得修为倒退,让她悔不当初。”
陆青崖仰躺在榻上,他苦笑一声。
“拂缨剑已经断了。”
说罢,终究是昏沉战胜了清醒,他躺在榻上,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