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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番外】·金蝉子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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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娘娘不到二十就撒手人寰了。就在种下生机树的第二个月。

我跟师父又进宫给那个娘娘超度。

皇帝哭得很难过。

那么高大的人,就在她的身前缩成一团。小得好像风一吹,就不知道扬到了哪里去。那样单薄。生离死别,在人看来是很残忍的东西。但如我之前所说。

我是一个佛。

而且是一个很冷漠的佛。

我没有任何感觉。我只是不停地持诵经文,并且有一点不耐烦。

这场法事要做很久,我和师父在皇宫住下了。

论佛法,整个华严寺加起来不敌我一臂之力。我只是略略展露实力,就被收作了关门弟子,辈分特高,待遇特好,一人之下百八十人之上吧。

当然,我们佛内部的等级制度,皇帝有时候不是很理解,他看见一个小孩在那里指挥别人办事会感到费解。我师父非常懂“王法”,他告诉皇帝人死的地方会生煞,童子之身不怕煞,越年幼的童子越辟邪。

皇帝于是懂了。

由我带队专门给那娘娘住的宫殿除煞。

她就这样偷溜了进来,身手还挺好,趴在墙上看我在那里摸鱼。

她说:“小和尚,你怎么偷懒啊。”

无知,领导是需要干活的吗?

当然,我不可能这样直白的告诉她。这里是人间,要讲王法的。

于是我惊愕地说:“你是何人?”

其实我知道她是谁,种生机树的时候,她也在那里偷看,在皇宫办事,最怕的就是冲撞到什么贵人,皇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师父都提前跟我交代过。

她是北周最尊贵的公主,宇文辛灵。

皇帝膝下六子一女,物以稀为贵,她很受疼爱。

听说很跋扈。

她跳下墙头,说:“我叫陈无虞。”

呸。

我向她行了一个佛礼:“原来是陈姑娘。”

她笑了。

“你这人讲话真好笑。”

我有一点费解地道:“贫僧不知道女施主是什么意思。”

她伸出手比了比我和她的头:“你人还没我高,讲话文绉绉,像个老头。”

她离我太近,衣裳熏过,一股桂花香息,霸道地往我鼻尖扑来。

我往后退一大步,将头从她的手掌之中撤出,一脸“慌张”地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

然后跑掉了。

说实话,虽然我已经皈依佛门,但凡间的秽碍太多,一不小心,就可能卷入尘世的纠葛,好比一个雪球,一旦滚起来一开始的一小团,只有拳头大小,到最后,都有可能成为能将人倾轧的庞然巨物。

什么公主皇帝的,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你想躲,它偏偏要来找,不肯放过。

每天我来这里除煞,她都会出现,问我很多很多的问题。

譬如,我为什么会当和尚,我爹娘是谁,宫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一点也不想理她,但又很怕得罪她,最后我想了一个法子——

装傻。

好处是不用回答那么多问题了,坏处是她真的把我当傻子了。

她骗我吃土,在我头顶上画画,竟然还想将我当马骑——

“女施主,你是不是在欺负我呀?”我“懵懂”地说完,往后一窜,笔直地靠墙站着,表示坚决不肯低头。

她狂点头:“嗯嗯。”

嗯你个大头鬼啊嗯。

“你不可以欺负我哦。”我抱紧了自己。

呕。

宇文辛灵犹豫了一下,说:“我欺负你是因为喜欢你,你不希望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讨厌我吗?”

世上竟然有比如来还懂pua的人。

我思索了很久,实在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点头。点头吧——万一她去给我告个状,我在皇宫还怎么混?摇头吧——她肯定得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我灵机一动,流出两行眼泪。

她慌了,上来就开始用袖子给我擦眼泪。

“你哭什么呀?”

眼泪是弱者的武器。不分男女,只分尊卑。

她还挺吃这一套,于是我又跟她讲起了我“凄苦”的走失经历,孤身一人到了佛门,在里头天天被人欺负,做了许多脏活累活。

她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她抱着我,说我真是太可怜了,又很有倾诉欲地开始讲她自己在皇宫的事情。

原来没有人跟她玩,她没有姐妹,她的兄长年纪都长她太多,不是能一起玩闹的对象。因为她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所以嬷嬷也不让她到处乱跑,她没有听。她很无聊。

每次她一逃跑,大家都会满皇宫找她。刚好这位娘娘走了,这是个晦气的地方,大家都绕着过。所以她不容易被找到。

但很不幸的是,刚好今天,不止被人找到,还被人找到她跟我站在一起,这样亲近。

好事的宫人告发给了皇帝,我被师父带到了皇帝面前。

我大喊无辜。

皇帝说要将我逐出皇宫。

我傻眼,喜不自胜。

皇帝又犹豫了,说还是算了吧。

我如遭雷劈。

皇帝乐了。

“朕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样,你们年纪也相仿,你不如渡她一点佛法,叫她收收这跋扈的性子。”

***

佛法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接到皇帝渡她佛法的任务,我每天都等在书房,她却不肯来了。

她不是喜欢我。

她只是喜欢玩。

哎。

我很开心。

日子混着混着,我就该出宫了。

临走的那一天,她来了书房,没有听我讲佛法,只是送了我一个香囊。

物也是挂碍的一种。我想拒绝,又不敢拒绝。于是接下了香囊,寻思出宫再找个什么地方丢掉。

她看见我收下,乐滋滋地说:“我送了你东西,现在该轮到你送我东西了。”

我傻眼:“什么?”

她一把扯过我手上的佛珠:“你这个珠子我喜欢很久了。不如送我当临别之礼好了。”

佛珠对和尚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应该很为难。但我不是和尚。

我是佛。

区区凡物,不能动我佛心,也不能助我佛心,

她有备而来,我不敢不从。给就给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问过她为什么非要要那一串佛珠。

她说她听说我是专门来含朱殿驱邪的,她夜里睡着害怕,想拿我的佛珠辟邪。

我问她怕什么。

她说她怕那个娘娘的鬼魂,找她索命。

是她把她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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