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表妹薄情 (双重生) > 错错错(补后段)

错错错(补后段)(2/2)

目录

黯淡的光线中,曦珠静静地看他安静的面容。他额角处自作自受的伤,已然好全。

月落日升,他醒了过来,出门上朝去了。

蓉娘又来劝她。

翻来覆去地,都是一些说烂的陈词,让她与卫陵和好,快些回公府。畏惧搬出来住,届时公爷和国公夫人发现,要如何回话。

便连青坠,想自己是一个奴婢,原没资格劝说主子。可想着夫人和三爷的日子过得好,她才能跟着好过,也硬着头皮,上前劝了两句。

曦珠不想去深思那些话,却又分明其间暗示的意思:她不知珍惜。

她们似乎忘记了当初她是如何嫁给卫陵,便是那时再不堪,现今全成了她不识好歹,乱发脾气。

毕竟卫陵对她的温柔体贴,人人目睹。

连最亲近她的蓉娘,也是这般认为。

“他对你多好,到底是哪里不如意呀?他整日在外忙,你瞧他累得人没睡好,眼青成那样,回来你还给他脸色瞧,再好的夫妻情分也给作没了。”

难道不是他强求的吗?

曦珠垂眸,心间苦涩。

可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不需别人来替她选择。

虽耳觉聒噪,但知她们是为了自己好。

她也就没有说话,只以沉默相对。

而再次回来的他,实在为她连日的沉闷担心,提议道:“这里离街道很近,不若今日出去吃,我们去逛逛吧。”

他记得,她喜欢逛街。

他也许久未陪她逛过了。

但她仍没听到他的话似的,打开了新送来的食盒。

坐下桌边,执筷吃了起来。

卫陵抿紧唇,拿起了另外一双筷子。

夜里夫妻同床,却又离心。

他的提议,曦珠并不应允,但是自己出门了。

在第三日,她的身体好全时。

快至傍晚,她对蓉娘说:“我想去藏香居看看。”

青坠紧随身后,着急说道:“等三爷回来了,陪夫人去外头逛。”

她没有管,在要踏出院门时,却被守在那里的亲卫拦住。

亲卫毕恭毕敬地道:“夫人,三爷说近日外边不太平,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是真的不太平。

还是他的一面之词,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曦珠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若是不放我出去,等他来了,我让他撤你的职,你说他会不会听我的?”

亲卫哪敢赌啊,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三爷对夫人的遵从。

“你不放心的话,跟着我一道就是了。”

可她又说了这样一句,不愿为难这些人。

而后看着亲卫领头点了几个人,要跟着暗中出行,又让一个人快些先走,奔去的方向是军督局。

是去给他通风报信了。

曦珠并不在意,弯腰进到有些闷热的车厢。

蓉娘青坠先后上去。

马车缓缓行走起来,是更衣之后的亲卫驾车。

她道:“去武南大街。”

后日就是端午,街上多在贩卖雄黄酒、艾草菖蒲、粽子五黄……虽看上去人来人往,但因先帝近日前的驾崩,与去年相比,要萧瑟不少。

便连天气也阴沉,深浅不一的乌云被风吹得慢动。

去年?不是的。

当时他在北疆打仗,同样以为她好的名义,不允她出门。

那时的她,相信了他。

马车停在曾经藏香居所在的地方。

现今的店铺,已更换了两年的牌匾,名叫“冯记生药铺”。

门口摆了一个摊子,上面铺满用药草制成的香囊,色彩各异、花样繁复,用以驱逐毒虫毒蛇。另外一把把被红绳系好的艾草。

几个妇人正在翻拣挑选。

一个脖挂汗巾的壮汉从铺子里走出,手里提着两袋药,又一个拄拐的老叟颤巍巍地拿着一张方子,进去抓药。

曦珠看了好一会儿,终放下靛蓝的帘子。

蓉娘疑惑怎么来了这里,藏香居失火之后不得不闭店,老爷留下的最后一份产业算是烧毁了。

但见姑娘低落的神情,她便在心里叹息一声,没有问出。

她隐约觉得姑娘和三爷吵架,其间有许多事瞒着她。

可有什么,是连她这个从襁褓开始,陪着长大的乳娘都不能告诉的?

在这个世上,她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便要寻酒消愁。

在去酒楼,步上二楼时,遇到了一个穿豆青水纹春衫、满头珠翠的贵妇人。

曦珠认了出来,是卫陵好友姚崇宪的夫人。之前的几次宴会见过。

但这次,当人再跟她笑着招呼:“三夫人也来这处用饭吗?只一个人吗,不若一起?”

她并未应答一声,便径直从姚夫人的身边走过。

蓉娘和青坠觉得尴尬,可不好代替应声,只得跟着上楼。

暗中的亲卫想的却是:只要别欺负到夫人的头上,他们不会出手,至于夫人欺负别人,也是三爷垫着。

周遭众人观望此景,有些暗下谑笑。

能在这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花银子的人,不是当官的,也是家有财富的。

姚夫人难堪地脸面全掉地上,几乎咬碎了牙,在心里嘈骂:不过是个靠姿色嫁进公府的!

可光有姿色有什么用,还不得靠丈夫,才能甩她的脸。

再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丈夫,分明与卫三爷一块长大玩乐,如何天差地别。

一个在神枢营混着日子,整夜在外找女人;一个已颇受新帝重用,只有一个正妻。

现在,她又被柳曦珠给当众撂面子。

姚夫人连和友人的邀约都不赴了,转身就疾步下楼去。

她气得很了,软底的绣鞋竟将楼板踩得直响。

在拐角处,还撞上一伙正要上楼的官员。

不妨碰到一人的胳膊,也不理会,就带着丫鬟走出酒楼。

“许大人可有碍?”

身旁的同僚见状,忙偏头问道。

那抹夜间时常想念的窈窕身影,已被伙计领进一处雅间。

丁香紫的绸衫、桂子绿的缎裙,裹着一具纤弱莹白的身,似是易碎的琉璃。

上次见她,是在一月二十那日。

三月有余,是那般地久,却又是那般地短,大病了一场,看着瘦了很多。

她性情极好,是否久病抑郁,才会那般待人?

又或与撞了他的那个妇人,有什么纠葛。

那妇人得罪了她什么……

便在短短一瞬,许执的脑子里闪过数个念想,心里也不觉泛起疼惜。

待听到同僚的问话,他回神过来,理了理蒹灰的袍袖,笑着摇头道:“无碍。”

伙计接着带几个官员上楼,把人安排在隔壁的雅间。

点了菜,上了酒。

不消片刻,席上热闹起来。

先论起适才上楼时见到的场景。

谁举杯,鼻孔嗤气道:“现今陛下重用卫陵,峡州也需卫远抗敌,卫家真可谓如日中天。”

谁又点点筷子,跟道:“听说前两日卫陵还为了卫度,去求得陛下特赦,陛下英明,未得答应。”

谁小声附和道:“那位三夫人不过是仗着卫指挥佥事的势,才会那般跋扈。”

六个人皆是刑部出身,五六品的官职。

或是郎中,或是给事中、主事。

谁人不想升官?可比不上公府出身的擡举。

去了一趟北疆,回京来就升了三品的武官。

一二品的文官,可不能一蹴而就,得月月年年地,从小官苦熬。今后互相阔谈起来,才算是有政绩和资历。

在官场熬嘛,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跟对人。

找对一个引路人,可比什么都重要。

管他是岳t丈,亦还是座师、友人,只要能让自己在仕途上少些坎坷。

今日的酒局,便是为了这桩。

神瑞帝驾崩之后,太子依制登基。

首辅本就年老,趁机致仕归乡。位置空出来,该次辅孔光维任之,但内阁中有一位新帝老师,不论关系亲近,光是品性与功绩,更无可异议的地方。

待登基大典之后,旨意下发内阁,任命卢冰壶为首辅,届时许执跟着水涨船高,怕比他们这些人,还要升官得快。

谁不知卢尚书眼光高着,少有看中的人。

遑论许执与其出自一个地方,是为同乡。

从前仕途再是艰辛,此后否极泰来、顺畅得很。

可不得趁此时热锅烧油,搞起关系?

此前诸人于公务上多有交集,一连推拒了两回,第三次许执不能再推,只能抽空赴宴。

目落一墙之隔,她就在对面。

在来之前,已吃下药丸,为防胃疾发作。

此时皱眉闻听几人之言,酒未入口,却已扭紧得抽疼,颇厉打断了他们的话:“私议妇人,实在不宜,勿提了。”

半开的疏窗,正对外边街道。

一半混沌的浓云障日,一半端午日的欢闹。

闷热的风从窗外流入,推杯换盏间,尽是酒水和菜肴混在一起的味道。

不过一段插曲罢了。

谁喝得多了,又言笑晏晏地凑上来,面带红晕说道:“微明,我妻家有一个外甥女,性子贤淑、样貌端庄,家中教养极好。若是有意,改日带你去见过。”

来京的这两年多间,已有不少长官同僚向他表示,有联姻的意思。

许执委婉推拒过数回。

这次,他的目光第几回地落在那深褐色的木墙。

嘴里的酒液辛辣,放置在膝上的手不禁攥紧了。

又要如常拒绝,却忽然从隔壁传来一声碎裂的响动,“砰”地,有什么砸在了地上。

他的心骤然紧缩,险些要站起身,但强忍着坐在凳子上。

杯盏中的酒水,洒了几滴在桌。

一双凝滞的眼透过那堵厚实的墙,似要看穿她所在的隔壁,发生了什么。

卫陵得知亲卫禀报,骑马赶到聚福楼的雅间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一张圆桌上歪七倒八地,摆了四五个酒坛子,皆已喝尽。点的三道菜,倒是未动两口。

她喝得醉了,脑袋枕在手臂,趴在桌子上。

嫣红莹亮的唇,微微张着喘息,呼出的尽是浓郁酒气,衣裙也被漏出的酒湿透好些。

正偏头半睁着淡琥珀的眼眸,睫毛轻颤,朦胧望着窗外的黄昏流云。

下方的街道,不时有叫卖的喊声:“嘞———新鲜的艾草嘞———艾草嘞,香得很嘞!”

卫陵一路从军督局赶来,已满是热汗。

风徐徐地吹到身上,泛起凉意地看着哀伤的她。

耳畔是蓉娘和青坠无能劝阻的着急。

他紧握的拳头松开,擡袖抹掉脸上的汗水,走了过去。

到快无意识的她身边,将她的头扶起,又弯腰将她的胳膊搭放在肩上,要背人起来回去。

他的意图被醉了的她识破。

挥手打在他的背上,挣扎中扫落了桌沿的一个酒坛。

“咕噜咕噜”地两下,坛子滚落下来,砸在木地板上,碎了一地。里面尚未饮尽的酒水四散蔓延。

“别管我!”

卫陵的后背挨了她一巴掌,在烦躁的热意中,心疼难受不已,神情沉冷下来。

眸中仿若失去了一切温度,凝着她道:

“我是你丈夫,我不管你,谁管你!”

他义正言辞一般的厉声,让她头晕地扶着桌子摇摇欲坠。

他赶紧去搀她,又背过身屈膝半蹲,握住她的两条腿,这次力道用了三分,让她无法再动一下。

稳当地站起来,背她走出了雅间。

穿过酒楼内四周各异的打量,他背她下了楼,出了门,一直到将她放在马车车厢的软垫上。

甫一挨着垫子,她整个人都歪靠在车壁。

他手臂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身上。

怕她往下栽倒,或磕碰到脑袋。

这才朝前面的板子踢了一脚,沉声道:“驾车,慢些。”

马车往柅园缓慢行去,携着潮湿雨气的风从帘子的缝隙钻入。鼻息之间,全是她身上的酒味。

半晌的沉默之后,他额角紧绷的青筋终究平复,温声道:“你才病好,不要喝酒。”

他以为她不会回话,仍会继续以无言抗衡如今的局面。

但却听到了她含糊的醉音。

“我宁愿死了干净,和我的爹娘真正团聚,也不要这个重生。”

他一瞬僵硬住身体,良久,慢慢低下了头。

她枕在他的臂膀,闭着眼睛,面容极平静。

他妄图从她的脸上,寻到做戏的蛛丝马迹。

但没有。

没有……

“曦珠,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张开干涩的唇,从酸潮的喉咙里说出了这句话。

雨丝便是在这时候落下来的,淹熄他的承诺。

斜密如网,从遥远无边的天幕,飘淋刑部衙署的屋顶。檐下挂的灯笼上,有两只雀儿啾啾地叫,在梳理湿掉的羽翅。

屋内闷得慌,热得人不住冒汗,却还得穿着一身严实官袍办事。

新帝登基有大赦,不少人要借机捞狱中的犯人。

这些日以来,刑部可有得忙。从早到晚地,翻卷宗的手都快抽筋。

但见同僚好友,尽职尽责地挽着袍袖,在灯下翻看一起冤案。

是上个月发生的案子,一个官宦子弟因私人恩怨,谋杀一户平民四口人。

原关进牢里待审判罪,恰赶上好时候,家中走了门路送了银子,要将人救出去。

郎中从案前起身,伸展懒腰活动筋骨,道:“你别管这事,怕会得罪人。这犯人的姻亲,可是丽妃娘娘的亲妹妹。”

如今丽妃正得盛宠,生育的三皇子最为新帝喜欢。

正是下值,他劝说两句,听人回道:“我再看看。”

便不再多劝,有为民的心总是好的,可叹他自己不敢管,吹灭跟前的灯,走到了门前,打开见阴沉的雨天。

“外头雨大,还是早些回家的好,明日再看不迟。”

“你先走吧,我等会回去。”

案前灯烛下的人,头都不擡一下。

郎中看他认真,摇了摇头,兀自关门离去。

夜雨声重,灯微弱地亮着。

许执看那卷宗上的墨字久了,眼前发胀酸涩。将纸笔放下,撑肘在案上,指关捏揉眉心缓解疲劳。

松懈心绪间,茫茫然地又想起了那一日的酒局。

她是被卫陵接走的。

目光久久不动地落在面前的纱灯架,入夏的飞虫寻光,不停扑在乳白的外层纱上。

那光晕黄地渐渐熄灭了。

灯油耗尽,再擡头已是天亮。

下了一夜的雨停息,又一日地上职,忽有同僚从外边匆匆进来,对着一屋在忙事的人喊道:“峡州出事了!”

许执刹那看了过去。

当地沿海于七日前发生海啸,滔天巨浪冲上伏军海寇的地点,将士卷进海里的人数千百,大燕损失惨重。

便连领军抗敌的镇国公世子卫远,亦在天降的乱象中撞上礁石。

虽幸运地存活,腿却断了。

如今内阁急议,兵部和军督局的人也进宫去了。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