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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梦破(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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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样的感觉,他被她这般作弄。

更被她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

他向来强势,即便是在床上,从不容许女人这样对他。

但在那一刻,他愿意纵容她。

哪怕她缓慢的动作,是在刻意折磨他,但听着她一声声的“夫君”,他也任意她驱使。

满目的雪白,潮腻的软滑中。

她娇软的语调,恍若从遥远的另一个地界传来。

是她在吟唤卫陵。

“夫君,夫君……”

那个称谓,她竟然在叫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男人!

一同传至的,还有分明熟悉,却肮脏至极的声音。

该死!该死!

都是假的。

他不相信她从前对他的那些好,都是假的!!!

但混沌不堪的脑子,充斥了太多声音。

光阴流逝,日夜倒转,一天天地过去,听到的,皆是她与卫陵的对话,两人甜腻的亲昵。

那样欢快的她,似乎在他面前,从未有过。

头颅晕眩刺痛,仿若要爆炸一般。

耳畔是王壁的仓惶劝说:“总兵,不可再继续招魂了。”

全然置之不理。

“给我继续招!我要见到她!”

她一定是假的。

忽然之间,怎么会听到那个秘密:先帝留下的遗诏,是要传位给先太子。

她在把这桩事告诉卫陵……

“三表哥,我要你。”

她……

又是那些不堪入耳的恶心声。

一阵晕然袭至。

“傅元晋养寇自重,若是有了这个把柄,他是不是会死。”

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

她要杀了他!!!

把能置他于死地的死xue,告知了卫陵。

整颗心犹被烈火烧灼,傅元晋从梦中陡然睁开了双眼,眼眶逐渐变得通红。

好半晌的怔愣后,从椅上起身,踏入的第一步,些微踉跄。

而后连续的快走两步,一脚踹翻窗边的桌椅,扬手摔碎了目之所及,一切能摔碎的东西,瓷器、摆件、茶盏、花瓶……那个陈旧变色的针线筐子,也被扫落在几案

王壁赶紧跑开,却仍避之不及,被一个豆青的茶壶砸到了脑袋。

捂着额头跑出门去,等傅总兵疯完再说。

立在庭院之中,背后的怒声嘶吼不绝。

甩动拂尘,掐指盘算。

王壁紧皱眉头,心中尚存疑惑。

此次招魂,是他毕生为人招魂中,最为艰难的。似乎在被某种力量阻止,以至于傅总兵迟迟不见夫人。

而那力道,好似不是来自阳间道。

门外的几个亲随探着一双眼往屋里,惶恐不安地观望。

原以为三年前去京城述职,得知夫人病故,疯了好些日子。

饭不吃,觉不睡,整个人瘦得快脱相,老夫人来劝也不听。

只不管不顾地日夜饮酒,盯着那块灵牌,絮絮叨叨地和夫人说话,不时几句骂言。

后来渐渐好了,开始对海寇大肆攻伐,受了伤昏迷,会唤夫人的名。

以及一些节日以及忌日,会怀念夫人,独自喝些酒愁闷罢了。

这段时日,又开始发疯。

总兵这是第几次为夫人发疯了?

夫人去了,便让她安息呗。

招什么魂啊,到头来难过的是自己。

几人回转头,互相看看,唉声叹气。

“哈哈哈,你要我死,你竟然要我去死!”

“柳曦珠!柳曦珠!!!”

他一定要找到她!

他要杀了她!杀了她……

雾茫茫的视线中,傅元晋脸色苍白,环顾周遭的碎裂景象,紧咬住泛凉的牙,眼睛酸涩地淌下了泪水。

从前她在时,精心装扮的他们的居所。

他以为的家。

每一日,每一夜,她都在这里等他回家。

“呵呵。”

喉间胀痛难忍,傅元晋蓦地又哑笑两声。

她敢与卫陵提到许执,可敢说起他吗?

“敢吗!”

他垂头望着手中最后一样完整的东西,她的灵牌。

上面的红漆依旧鲜亮。

没有一丝灰尘,时常擦净。

一刹擡起手臂,要摔了它。

将它砸个粉身碎骨!

但在即将落下的那霎,他终究停住了。

缓缓地,慢慢地,把它放下。

然后将它抱在怀中。

靠墙滑坐了下来。

斜照的夕阳落了进来,他坐在窗棂下,一堆碎去的旧物中。

默然地紧抱住她。

*

直至翌日,王壁从傅总兵的口中得知夫人在另一个世,就在京城。

或许比目前他们所在的世,还要早十多年。

他讶然地瞠目结舌。

大小三千世界,各有不同,竟会有如此奇异的事。

但骤然地,他想到这兴许便是此次招魂,如此艰难的地方。

峡州与京城远隔千里,纵使傅总兵与夫人身处两个不同的世,但地域不同,也许会有碍招魂。

倘若在京招魂……

但该事王壁踟躇许久,并未告知。

即便如今无仗可打,总兵领兵镇守一方疆土,未得旨意,仍然不能擅离职守。

依照当前傅总兵发疯的劲头,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另外有一桩更为严重的事。

直到入夜,他方才想到。

若按傅总兵所言推测,怕是夫人所在的那个世,还有另外一个傅总兵,之前的招魂,怕是已对异世之人造成了影响。

如此违背天纲,必定遭受天谴。

……

但彷徨不过两日,一道圣旨便从北方,一路南下,经时下正闹腾蝗灾的江南地区,传至了峡州的总兵府。

光熙帝三十四岁生辰将至,各级高官需备礼庆贺。

这一年,侵扰大燕沿海二十余年的海寇,终被平定。

偶尔几个寇贼,已不足为惧。

几处海岸港口再开,曾经打仗的官兵,被派去驻扎查验来往海贸之物。

仗着t地域便利,将其他沿海州府的生意也引去了多半。

白银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地从峡州通过,流向大燕的四方边境,一时兴荣繁盛。

光熙帝特点峡州总兵傅元晋,上京受赏封侯。

*

届时,便是傅元晋的死期。

风晃残灯,昏光树影中。

卫朝神情阴冷地,远眺总兵府的方向。

将手心中,三叔母离开峡州前,最后一次见面时,给他的锦囊攥得愈发紧了。

与那位许尚书商议除去傅元晋,是为了不被傅家压制,让卫家得以彻底复起。

自三叔母故去,傅元晋一直在找机会要他的命。

同时,也是为了三叔母。

卫朝心里清楚,她的早年溘逝,追根究底,是因对他们这几个毫无血脉关系的卫家人,殚精竭力而致。

但他没办法不把这个罪责,也怪在傅元晋的身上。

从那一晚,他背着孱弱的她,在月光下,一路回去。

她趴在他的背上,压抑地低泣,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的整个后背开始。

漫长年月里,他目睹她的每一次曲意逢迎,也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擦拭眼泪。

他无数次地在心中,对她发誓。

有朝一日,一定会报了这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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