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夜(1/2)
花烛夜
卫陵走后, 青坠送来六样菜肴,蓉娘和露露陪着曦珠一道用过迟来的晚膳。
收了桌面,青坠下去用饭,两人又帮着曦珠将身上对襟大袖衫的嫁衣脱下, 挂到一旁的木施上, 整理齐整, 不留一丝褶皱。
骤然身轻, 曦珠松口气, 去到立柜前, 手指惯常地拂过白绫素面袄子,却余光尽是红色, 也还与蓉娘和露露说笑今日的婚礼。
最终取了件石榴红的长袄, 穿上后, 擡臂将压在衣内的长发撩出, 走去床前。
方才的撒帐,绣鸳鸯龙凤的红绿被褥上, 到处落了干果子。
蓉娘和露露正在收拾屋里乱的地方,许多官家勋贵送来的新婚礼都堆在桌上榻上,摞了一人多高。
适才那么多人观礼, 不知谁碰到, 各种礼盒倾倒,歪地砸在窗棂上。
曦珠没再叫其他丫鬟进来, 弯腰自己收拾起床铺。
先前卫陵与她商议过, 成婚后在一起过日子, 除去蓉娘和青坠, 不用其他人进屋伺候。
曦珠隐隐明白,他是因为她, 才会如此说。
他出征的大半年,阿墨曾言他不允许人进内室来。
她更不需多些人伺候,姨母还找她问过,要不要再找几个心细的丫鬟过去破空苑,她婉拒了。
挪开枕头摸遗漏的果子时,看到那个装着结发的锦囊,顺手要拿去柜子里放好,动作一顿,又放回了原处,拿枕头压好了。
曦珠将褥子上的果子聚在一起,用个盘子装好,放到桌上。
把床铺整好,又去帮着蓉娘和露露摆放那些礼品,全是些不认识的人家,盒子上贴着哪个府哪个官职哪个人所赠的红条子。从二品大官至六品小官都有,内阁几位阁臣少不了,另外还有司礼监,也送礼过来。
便连皇帝和卫皇后,也让人护着一尊送子观音来镇国公府,作为新婚礼。
露露不时惊叹,愈加小心,怕磕碰坏了那些贵重的礼品。
“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
她手抖了下,忙捧好一个紫檀木盒。尽管早知卫太子与镇国公府的关系,但此刻见到这份礼,才觉出其中亲密。
蓉娘闻言有些惊,后知后觉姑娘嫁进公府,是真的要与东宫绑定一处了。
若是以后太子登基,不敢想卫家会是如何场景……
曦珠也是愣住,却是望着手里的一个樟木礼盒,盒上的红条写着“刑部律例馆主事许t执赠新婚礼”。
字迹稍显轻稚,未有前世后来的圆滑。
陡然地,窗外的天上传来破空的声响。
她想起卫陵临走前,说要送礼物给她,一定让她出去看。
曦珠忙放下盒子,转出门去,在廊檐下擡头,看到了满空绚烂的烟花。
月光之下,色彩斑斓的火花,一朵又一朵,接连不断地绽放在浓稠的墨色里,几乎将整个漆黑的夜点燃。
甚至比除夕夜晚,京兆府所放的烟花,还要更多花样。
院外的丫鬟和仆妇皆仰头望地发呆,露露抱着她的手臂看地眼都不眨。
蓉娘看看那璀璨的烟花,又低头看向姑娘,眼角有些湿了。
纵使早知他要让她出来看的是烟花,但曦珠仍然看地有些入迷。
如雷轰鸣的响声里,她不觉抿唇笑起来。
下方点点星盏般的红灯笼,交相辉映着天空的彩色火光。
喜宴开场后,许执按着官阶,由公府的小厮带领安排,落座在同品阶的圆桌前。
将近百桌的宴席,他坐于靠后的墙角。
充眼的红绸喜色,肺腑窒气作痛,还未坐热凳子,于四周嘈杂笑声里,又有一个小厮过来,笑着给他赔礼。
“许大人,对不住,今日事忙,小的忘了三爷的嘱咐,另外给您安排了位置。”
便在一片羡慕的视线里,许执起身,跟随小厮走到了上席,最后落座了前方。
一桌都是四五品,官位比他高、清贵纯正的文官。
问过他的姓名和就职衙署,观他形容有礼,好奇他为何落到这处,自然交谈起来。
许执面上带笑地,温和与他们说起话。
直到不远处的新郎转往这边敬酒,他的笑意减淡,手指蜷缩着,攥紧了膝上的甸蓝袍衫。
是前两日新买的棉袍。
松放那瞬,身穿大红锦袍的新郎来至这桌,他跟随一桌的人都站起了身,端起盛七分满的酒盏,举杯贺词。
一个个都是科考上来的文官,此等文雅喜事,随口撚两句喜庆诗句,是在轻易不过的事。
姚崇宪洛平等人帮着好友喝酒,各个醉地不轻。
许执却落在了最后。
本也是官位最低,因为礼数,该落在最后。
卫陵看着他微白的脸色,牵动的唇角半分不动,不用他人帮忙,倒了酒水满自己的杯,与他相祝。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盛放的烟花下,许执的喉咙哽痛,最终提起嘴角,笑着恭贺:“祝卫三爷和……三夫人喜结良缘,笙箫和鸣。”
一瞬的停顿里,脑海里犹是方才重叠的人群里,那袭身穿嫁衣,纤秾袅袅的身影,以扇遮面,对着面前人的明媚笑眼。
前世往昔仿若就在眼前,卫陵微仰首,看了看天上的烟花,端起杯盏将酒一口喝尽,笑了笑道:“多谢。”
又道:“快坐下用席,若是有哪里不周到,尽管跟府里的人提,别客气。”
作揖拜别,转往下一桌敬酒,不再停留。
满桌佳肴美酒,许执远眺人影远去,转目回来,杯盏里却仍是燃烧不尽的烟花。
冷风之中,他擡手一饮而尽,那簇簇炸开的火花,将他的胃脏烧灼,几乎洞穿一个窟窿,却不知到底是为何会痛成这般。
*
卫陵以为请许执过来参宴,兴许可以报复前世无数个夜晚的暗处,自己所受过的那些嫉妒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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