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碗面（2/2）
“是你们！”姜月微先是惊讶，又笑着说，“我还得谢谢你们，今天我请客。”
两位是那天在她店里拍视频的博主，两人是被瑞王府景区的官方账号邀请来的，还请她们做个体验视频。
她们从打头起的裁缝店做妆造开始体验，老板娘也会来事，见她们拿出摄像机还特意给她们推荐这条街上有哪家好玩的好吃的。
拍视频是互惠互利的事，这次她们有备而来，举了举摄像机：“钱我们还是要花的，今天还能让我们再拍一些素材就很感谢你啦！”
姜月微当然同意，正问她们茶要现煮、还是装杯打好，就见她们看向她身后，倒吸了口冷气：“姜老板，这是……老板娘？”
……
这次轮到萧岱沉默了。
姜月微和她们解释过后，两人又提出让萧岱抱着剑倚在一边墙上，默默地看着姜月微，她们想拍一组故事感的照片。
刚才答应了她们，现在姜月微即便再不乐意也得配合。
只是身后萧岱那眼神让她如芒在背，总感觉不像是她们说的什么对暗恋对象默默守护，他不刀她就不错了。
姜月微刚进入状态，老王又跑了过来：“小姜，还有那个凉粉吗，再来三份，啊不，五份吧！哟，萧老师还在呢，你们这是干嘛呢？拍大片啊……能给我们店也拍一下吗？”
“王哥，这么多份你们吃得了吗？是要给岚姐带回去吗？这东西就得现吃，放一下午就不好吃了。”
老王摆手：“不是。刚才我刚拿饭回去，正好赶上那两个客人走。我又算账又送礼品还盖戳什么的，欣欣是在那边收拾东西，就没顾得上吃。等她们两个走了我们歇一会儿，打算吃点。结果刚一打开就又来了客人，给她们讲完我让欣欣去吃饭，结果那个凉粉就被那两个客人看到了，也想吃。
我就说这大热天的不能让客人来回跑啊，我就帮忙跑腿了。
对了，你这个叫什么来着，我回去说给他们听，总不能就叫绿豆凉粉吧。”
“柰花索粉。”姜月微把水牌子拿给老王看，老王又默念一遍，又跟萧岱夸了句姜月微的字好看，拿着五份柰花索粉、三杯紫苏饮子就跑了。
姜月微有些不敢看萧岱，她那一手当年被萧岱勉强评为“尚可”的字，刚才被老王夸得她都听着害臊。萧岱那似有若无的笑意肯定是在嘲笑她！
忙碌一通，总算是艰难拍完照片，也轰走了萧岱，姜月微给两人上了一碗柰花索粉，又上了一壶粽子茶。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但阳光正好，她们打算在外面的藤编小桌上拍，这样光线也好，拍出来也有意境。
画面里，浅色的粗瓷盘子里，一团豆绿凉粉像梳子齿一样叠放在瓷盘上，上面有褐色的浇汁，还洒着几朵茉莉。
一旁的小泥炉上煮着粽叶包的茶，茶汤渐深，随着氤氲热气，清透茶香渐渐飘出。美人穿着西瓜红配豆绿的短打古装坐在一边的小藤椅上，用老式蒲扇扇着风，阳光正巧打在她脸上，只是遗憾如果是夕阳就更好了。
姜月微看着这一幕也觉得甚美，正在欣赏时就听到有人在小声叫她。
她转头一看，认出是大柳树巷的商户，看来是找她买午饭来了。
这些日子她没接外面的客人，倒是做了不少“员工餐”。和大家也熟悉起来，连奶奶以前的“欠账”也抹平了。
怕打扰她们拍摄，姜月微小声问她要吃什么。
“老王到处说跟客人说你那个什么索粉特别好吃，我也听好几个去我店里的客人提过了，给我来两份，再来个冰的紫苏饮子，要甜的。”
刚才老王确实又来她这里买了三份，还有两位顾客专门来买的，说是文玩店老板热情推荐。
姜月微那一大盆索粉都见了底，只剩下了四份。
她也没想到，今天这柰花索粉倒是卖得最快的。
等小张他们从瑞王府玩回来之后，哪还有索粉吃，只能不甘心地再吃一碗牛杂面了。
热闹又哄吵的第一天总算结束了，许多商户顾不上一天的劳累，自发地组织开了个会。
第一次做这种活动，大家没什么经验，七嘴八舌地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下今天出了什么状况，明天应该怎么应对。
有人提出：“小姜做的那个柰花索粉我今天都没尝到，只看着客人买了一份，在那举着手机拍了半天。还说在面馆实在不出片，只能来我店里拍了。”
这问题今天也有客人和姜月微提了，可她店里如果装修就得停业，况且她还没钱装修呢，再说现在也赶不及啊。
旁边荷叶还穿着白天的衣服，衣服湿了干干了湿，都被汗水打过几轮了，她猛地扇着扇子问姜月微：“姜姐你那索粉还有吗，我今天也听客人说了，给我馋坏了！可我走不开，宇文更忙，我俩旁边的店又都没人，中午就喝了两口水顶过去的。”
姜月微摊手：“真没了。”
最后两份本来还打算留给奶奶和崔奶奶吃的，她还是听小齐说的。
小齐他们走时，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他是齐嫂的儿子，谢谢那天她家给的饭。
姜月微也没太惊讶，笑着说：“早说就给你们打折了，下回来一定。”
她也没叫他小齐哥，其实小齐只比她大半年，算起来她现在应该还比小齐大哥一千来岁吧。
两人寒暄两句，是小张他们返回来找他，他才说：“出门的时候我听我妈说，今天姜奶奶和崔奶奶也说要来，可能是来看你的。”
姜月微等了一天都没等到这两位老太太，下午空闲的时候一打电话，她奶奶说嫌热不去了。
结果那两份索粉就被她卖给客人了。
索粉这东西天气炎热时当顿饭吃也行，平时嘴馋当个零食吃也可以，所以不是饭点也有人买。
她今天算是卖的最多的，粽子茶见了底，紫苏饮子也就剩下两杯，被她送给来找她的王欣欣和陈礼了，只有卤肉和牛杂还剩下不少。
提起这个，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今天姜月微的索粉。
“我今天好像也听说了，说是奈花索粉，小姜，这奈花是什么花啊，没听过啊。”
“茉莉？对对，我说今天怎么有股熟悉的花香味，我也说不出来，原来是茉莉！”
“什么，你吃到了？什么味啊，我今天忙得都没顾得上去买，还想着一会儿开完会找小姜买一份，怎么就没了？！”
“过两天再吃，咋那么馋！”
吃过的人还在回忆味道：“别说还真挺好吃的，有绿豆味，还有股子花香。也不像槐花麦饭一样，反正挺清爽的。小姜做的那个料汁也不错，反正是越嚼越香。等咽下去之后你再回味一下，嘴里还有余香……”
她这么一描述，倒是把其他人说得馋了。也顾不上是在开会，纷纷问姜月微明天是不是还做这个。
姜月微原本打算明天再换个新鲜样子，正犹豫时，荷叶拿过手机念给姜月微听：“小姜姐，你看！网上已经有人拍了你这个索粉的照片，还上了热门。评论区里也有很多人准备明天再来打卡。反正这东西是端午限定，正好用这个再来招揽一批人。”
就连主任听着也觉得有道理，跟姜月微确定好菜单后，紧急联系瑞王府景区的工作人员和领导，把这条柰花索粉发了上去。
活动第一天人数也还可以，但远远没达到区里要求的人流量。
景区的领导急得团团转，很晚了还拉着工作团队在办公室里想对策，就连社区主任都在。
他们都指望着今晚能再吸引一批人，争取明天的数值能好看一点。
其实他们能做的也没多少了，只有等着。
一个办公室管编辑视频和文案的工作人员悄悄问另一个，“这东西好看是挺好看的，真这么好吃吗？”
“不知道，我也没尝过。不过你看网上的做饭教程，那些拍的画面特别美、东西做出来花里胡哨的，一般都难吃。这什么索粉看着挺好看的，估计就是吸引人们来打卡吧。”
他又疑惑，“那怎么不用点什么好看的糕点，这再好看也就是凉粉……啊！”
他忽然惊叫一声，吓得旁边在摸鱼的同事差点摔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
刚才这位工作人员说到一半，下意识打开其中一个平台的后台，短短一个小时，浏览量就多了二十万！就连评论和赞都涨了不少。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看了一遍才喊叫出声。
今晚他发了几篇，有照片有视频。火的那篇正是他发的那张柰花索粉的照片，甚至还上了热门。
这照片还是社区主任发过来的，好像是哪个店主拍的。
这么晚了，评论区却依旧热闹——
有吃过的网友回忆着味道一直夸着这碗粉有多好吃：
【好吃，爱吃，明天还吃！】
【这个我今天吃过！真的好吃！信我！】
【不是，你们今天这么宣传了，明天我抢不到怎么办啊！】
……
诸如此类，看得没吃到的人着急：
【不是，你们这些吃过的一个劲儿地馋我们，能不能说说味道啊！】
【就是啊，这还有不能回国的留子呢。别逼我游过大西洋！】
有人提问就自然有人回答，这其中不乏有些文字功底的，把这碗柰花索粉从外形、口感到味道细细地描述了一遍，看得人直流口水。
【另外提一句，这家的粽子茶和紫苏饮子都不错。我回家查过了资料，古代确实有诶，紫苏还是纯阳之物，最适合端午喝。】
于是评论区又开始放今天喝茶的照片。
这时，几张不一样的照片在评论区尤为显眼。
似乎是在一个凉亭里，近处是池塘，远处是影影绰绰的假山，再往远看姜然还能看到些远处青山的影子。
石桌上摆着玻璃茶壶，棕色茶汤里是一个秀气的小粽子，氤氲的热气后是张古代美人的侧脸。
【好看吧？这就是粽子茶，我们借了老板的茶具去瑞王府拍的。茶一点都没浪费，很好喝。本来我们就想凉快凉快，喝个冰的。老板说让我们进去先吹吹空调，再决定喝什么。粽子茶冰的不好喝，也对胃不好。老板很漂亮，人也很好，瑞王府也很好玩。店主们都像受过专门的培训，真的不出戏。而且每家店东西不贵，文玩店的胖胖老板说过童叟无欺！】
她狠狠夸了一顿姜月微，连带着把瑞王府和大柳树巷都夸了一遍。
这种纯纯夸奖的，让不少生出质疑——
【图倒是挺好看的，就怕是照骗啊！不可能没一点去缺点吧？】
这层主还真的回复了：【有啊，就是这家面馆里装修实在是……反正东西是好吃的，拍照还是问老板借了东西去别的地方拍吧！】
有去过的笑得不行，表示真是这样。
除了这一条，还有一层也很热闹。
层主放了张照片，正是今天照的带着门头和摊子、右下角是姜月微和萧岱对坐、默默吃饭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谁抓拍的，姜月微端着小碗低头吃饭，对面的萧岱似乎是在休息，坐起身，视线却是聚焦在姜月微身上的。
说来奇怪，整张照片他们只占一角，压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甚至都看不清长相，还拍得是两人侧面，但就是能让人觉得他是在看她。
【woc！这张太有感觉了！是请来的模特吗？】
【这不是面馆老板吗，男的不知道是谁。】
【呜呜呜呜老板有男朋友了啊，我没机会了！姐姐看看我，性别别卡那么死行不行。】
……
终于有人看出了不对劲，问道：【你们不觉得这家面馆很眼熟吗？】
【没错，就是之前瑞王府官方号转发的那个视频，里面的那个面馆！门头换了，面前又收拾了一下，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
当晚，领导们又开了个会，决定了两件事——
第二天一早，姜月微不是被闹钟叫醒的，是被社区主任的电话吵醒的。
社区主任叫住在她附近的商户带她一起尽快过来。
等她睡眼惺忪地到了才发现，她家店外怎么多了这么多的竹椅竹桌，零零散散地沿着墙角摆开。
不仅她家旁边墙根都是，隔壁没开的卤味店更是摆满了。她家对门没开的店不仅背了背景板挡住了，还弄了些假花假树，拍照倒是好看，就是
这还不算，就在他们刚到时，主任指挥着工人还每隔一段距离安装上了遮阳伞。
姜月微拉住主任正想问什么，主任就竹筒倒豆子地说了昨晚的情况：“所以啊，大家反应这边没有休息的地方，所以领导们连夜找来这么多的桌椅。你看，连遮阳伞都有了。还有啊，小姜啊，过了这段时间你可得好好装修一下你店里，看看大家都怎么吐槽的。”
姜月微忽略了主任的最后一句话，指着站在一边、已经穿戴好的萧岱，问主任：“那他、萧老师怎么还在这？”
主任一脸理所当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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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的两天，姜月微忙得根本顾不上跟主任抗议让萧岱来帮她的忙。甚至都抗议不了主任非得让她和萧岱穿情侣装，就连在裁缝店化妆时，她都是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说是后面可能还要安排电视台来拍摄，她和萧岱算是招牌，别人不化他们也得化。
姜月微纳闷，其实萧岱完全可以不配合啊，说到底大柳树巷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有次终于有空闲，只有他们两人在店里。姜月微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但还是问了萧岱为什么答应过来。
萧岱沉默许久，才说了句：“瑞王府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得不到修缮款，这毕竟是我……最重要的项目。”
当晚，姜月微才回味过来，一骨碌爬起来找手机：“怎么感觉这小子没这么简单！”
她又把电视台的采访、还有那个博主拍的视频拿出来反复观看，没看到网友们说的什么“两人情投意合，秋波暗涌”，也没看到有人说的萧岱对她绝对有意思，她就是想确定一下，到底萧岱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是瑞王这件事？！
只是这件事没确定，姜月微倒是想起这些天她对萧岱掩饰不住的敌意，瞬间坐立难安，睡都睡不着了。
“他该不会看出了吧？不然他又没惹我，在这个世界我们萍水相逢的，我干嘛总是针对他似的。”
觉得自己已经露出了狐貍尾巴，姜月微彻底睡不着了，在床上抱着被子打滚。
都穿到一千年后获得新生了，以前种种应该随风而去才对，她对着一个不顾她性命的人干嘛还这么牵动心神！
以后对待他就应该像陌生人一样才对，不好奇他为什么也来了这里，也不关心他的情况，更不能因为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姜月微终于说服了自己，正要入睡时，手机忽然响了。
她还以为是群消息。
最近她面馆的群里进来了不少人，新老顾客每天聊得火热。端午这两天不仅组团来打卡，有时她和萧岱忙不过来，他们还帮忙打包端面。
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每天多做一些柰花索粉，粽子茶和紫苏饮也要多煮一些。
毕竟这三样东西是端午限定，过了这村以后就没这店了！
姜月微拿过手机，想划到静音模式。明天周一整个大柳树巷和瑞王府休息，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可刚拿过手机，面部识别后手机自动解锁了，姜月微看到萧岱的聊天框上多了一个红色的“2”。
【萧岱：明天九点半，喜之桥路口见。】
随后他又发了一张车子的照片，车牌号都拍得清清楚楚。
刚决定和萧岱像陌生人一样相处的姜月微愤愤地发了个表情——
一只小狗敬礼，特别狗腿地说“收到”！
姜月微翻了个身安慰自己：顾客就是上帝，先给上帝做碗面再硬气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