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VIP] 21【三合一】(2/2)
杨沛云及众人都傻了眼,陈创更是满头雾水:“这是在胡闹什么!”
区别于众人的震惊茫然,刘渝及几个姑娘皆是惨白了脸,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就要转身跑。
陆忻川带人堵住,面容整肃道:“抱歉,今日之事没结束,在场之人都不能离开。”
刘渝颤着身子转身,望见陆怀泉遥遥投来的目光,默然至极,冰冷彻骨。
她听见他的声音。
“我每日都亲自带着舍妹完成课业,先生却说从未收到,既然沛沛说她的文章都被扔到了湖中,那自然应该把淤泥全都挖出来,一寸一寸地找。”
陆怀泉的声音搀着冷意:“侯府的纸张用的都是上好的歙纸,在这片没有流动的湖水中,自然不会消失不见。”
字字句句,都像震在刘渝心中的惊雷。
“只要能找到细枝末节的证据,便明了事情真相了。”
杨沛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兄长今日来,是为了替自己撑腰的。
她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还未等她说什么,就听那边已然有了结果。
“公子,找到了。”
湖中因时常打扫,并没有多少垃圾,淤泥之中多的是浮木枯叶,一遍遍筛过以后,未能腐化的纸张碎屑便被翻找了出来,一一贴在石桌上,十分清晰。
有些未撕碎的,尺寸稍大些的,还能看到字迹被晕染开来的墨痕。
一时之间,皆是沉默。
陈创无法理解道:“既受了欺负,为何不说?”
杨沛云往陆怀泉身后又缩了缩。
“我这妹妹,初到汴京,性子本就软弱,出了事都不知找家里人说,自然更不会同师长们说。”
陆怀泉淡淡道:“不过,欺瞒师长,确实是不对,沛沛,还不认错?”
眼下,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杨沛云怯生生道:“是沛云之过,还望先生山长勿要怪罪。”
魏寿还能说什么,有这么个护短的长公子在,他也只是笑笑:“无碍。”
“沛沛既已认了错,那…”陆怀泉慢条斯理道,“这事,是不是也该书院给我们侯府一个说道?”
魏寿道:“这是自然,我们书院必当严格调查此事,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没有人问杨沛云是谁欺负的她,照书院和陆怀泉的手段,或许也不需要她来说,反倒还要再经历一遍回忆的痛楚。
事情已查清楚,魏寿给杨沛云放了几天假,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等修整好了再来听学,并且向她承诺,书院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杨沛云眼神隐秘地看了眼在人群中的刘渝,见她神色十分不好,二人眼神相对时,她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万分的惊惧和渴求。
似乎是在求她放过自己。
杨沛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轻轻嗯了一声:“那,就多谢山长了。”
刘渝听罢,更觉头晕目眩。
事情到了这,便也告一段落了,至少书院该做的事都做了。
见陆怀泉转身要走,杨沛云赶忙追上。
她跪了整整半日,方才又一直站着,腿上早就疼痛难耐,此刻着急走,更显得脚步趔趄。
陆怀泉觉察到,皱眉道:“腿疼?”
杨沛云以为是在嫌弃自己走得慢,忙摇头:“不疼不疼,我……啊——”
陆怀泉懒得听她再说话,反正也知道她不会说真话。
不耐烦般上前两步,一手护着她后背,一手抄起她膝弯,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杨沛云:“!”
围观众人:“?!!!”
陆忻川小跑两步上前,认真道:“大哥,让我来吧。”
实在是见他脸色不好看,也怕他嫌弃小妹多事,他本就因为这几日的疏忽让小妹受委屈而自责不已,若是再让陆怀泉也对她不耐,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看看,杨沛云面色空白,在他怀里都快僵成一块木桩子了,还是赶紧让自己接来,也好让她也松一口气。
然而陆怀泉垂眸望着他,启唇开口:“陆忻川,这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陆忻川僵在原地。
“等回了府,我再收拾你。”
说罢,便抱着人离开。
将书院惊愕的众人全都扔在了身后。
魏寿慢吞吞将视线收了回来,对着陈创有些苦涩道:“书院此次,算是惹麻烦了。”
陈创也心惊胆战道:“其实…是杨沛云自己没有说明白,况且陆怀泉此人最是雅正,应当怪不到书院头上吧?”
魏寿轻摇头,想起方才他抱着人离去的模样,无奈笑笑:“这般雅正之人都发了火,还说什么。”
公正之人有了私心,护短也是寻常之事,只是,
魏寿轻叹一口气,没想到会看到陆怀泉这人,都有了软肋。
*
出了书院,将人抱上了马车。
杨沛云缩在角落,脸蛋滚烫,又开始变成了一颗小番茄般,眼睫垂落,兀自颤抖。
陆怀泉吩咐了两句,马车便开始往侯府的方向去。
回头见人缩成了一团,他靠近,径直在杨沛云面前俯下身。
车厢内实在逼仄,他背脊又宽阔,蹲下时几乎将整个空间占尽,陆怀泉皱眉想着,回头还是该换辆大些的马车。
杨沛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他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当即惊了一跳就要起来。
却被陆怀泉握住了小腿。
脸上热意更甚,她结巴:“兄,兄长……”
“别动。”
陆怀泉皱眉呵斥,他手掌宽大,堪堪能桎住她的脚踝,如若乱动便握不住了。
见人僵硬停住,他顺着衣裙捏了捏杨沛云的腿骨,一路往上,直到捏到膝盖才停下。
杨沛云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自己小腿被他拿捏,终究是一句话也不敢问,脚腕处的热意顺t着他手的动作一路攀升,所到之处皆是滚烫的痒意,就连疼痛都感受不到,只剩下令人晕眩的酥麻。
她快被自己滚烫的呼吸溺毙,杨沛云全身都红了,见陆怀泉又捏了她的膝盖,痛意让她惊呼出声。
“不要!”
带着哭腔,娇娇软软。
陆怀泉擡眸望了她一眼,见小姑娘已经满面通红,双眼含泪,委屈又茫然地看着自己,带着一股羞赧的稚气。
他面无表情地将人的小腿放下:“没伤到骨头,回头在院子里好好养养,便不疼了。”
杨沛云这才明白过来,胡乱嗯了两声,低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裙角。
陆怀泉靠在另一边,已经阖上双眼开始休息。
车厢内只剩下她衣裙摩挲的声响,杨沛云见他闭目养神,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样子,她憋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道:“兄长今日,为什么会来?”
陆怀泉没有睁眼:“你们山长派人通知我,说你屡次犯错,还不服管教,叫我来看看。”
魏寿自是有夸张的成分,只怕他也没想到人真的会来。
杨沛云听了,小声道:“是沛云给兄长惹麻烦了。”
“为何不反抗?”
杨沛云一怔,擡头望去,陆怀泉已经睁开了眼,坐在她对面,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受了欺负,为何不同我说?”
陆怀泉本想着,等到杨沛云开口求救,她的胆子实在太小,若是不逼一逼她,只怕往后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跟他说。
却没想到她硬是抗下所有惩罚,也不愿意开这个口。
在她的心里,侯府究竟算什么呢?
口口声声地喊自己兄长,又把他当什么呢?
想着想着,陆怀泉真的动了怒,他声音冷冽:“若是今日我不来,你是不是还准备强忍着跪上几日,把你这双腿跪残了也不愿说?”
哪有这么夸张?杨沛云有些委屈地想,自己在临川跪了十二年,就是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也是跪过的,训诫堂地砖虽冷硬,她早便习惯,又如何能跪残?
但她还没张口辩解,眼泪便先落了下来。
这一哭便不得了,彻底止不住了,她抽泣道:“对不起,我害怕……”
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句,陆怀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这几日都带在身上的瓷瓶。
他坐到杨沛云身边,掐着她的脸:“行了,不许哭了。”
陆怀泉的话像有魔力,杨沛云猛地止住哭声,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落下,打湿了陆怀泉的手指。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动作粗鲁的将小姑娘的脸来来回回地擦,用的力气大了些,便在脸颊留下斑驳的红痕。
陆怀泉:……
姑娘家的脸蛋真是娇嫩。
他在心中腹诽道,还是耐下心来放轻力气,眼泪尽数被帕子吸走,沉甸甸的,他都顾不上擦自己的手指,见杨沛云小脸收拾干净了,才无奈道:“我又没有怪你,总哭什么。”
杨沛云没说话,她实在不敢说话。
今日的经历实在太过离奇,先是陆怀泉替她撑腰,又抱了自己,眼下还在替自己擦泪。
来了侯府这么久,她都没有离他这般近过。
方才在他怀中僵硬着一动不动时便发现了,陆怀泉平日里虽眉眼严肃,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但他身上的体温却是炽热的。
他的手掌,他的怀抱,他指尖触及自己每一处的皮肤,都会引来滚烫的颤栗。
此刻也是,手指拂过自己眉眼时,眼睑控制不住地颤抖,纤长的睫毛落下浓密的阴影,就像狂风中摇摆的密林。
陆怀泉手指用力,脸侧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
杨沛云擡眼,二人四目相对,她恍惚在他眼中,看到了隐忍的愠怒。
“都被欺负成这样都不知道说话,”他松开手,被抹去的脂粉黏在指尖,露出遮掩下的伤痕,陆怀泉不悦道,“侯府的姑娘被人家按着打,传出去像不像话?”
杨沛云没有听明白,只是含着眼泪道歉:“不会再有下次了,沛云不敢辱没侯府名声。”
他是这个意思吗?!陆怀泉被她这句话差点气得心梗,缓了许久没有再开口说话。
眼见他神色越来越难看,杨沛云也不敢再说,马车就在凝重的沉默间回了侯府,下车时,陆怀泉冷着脸道:“回你院子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一步也不准外出。”
杨沛云不敢拒绝,低声说是。
她自己慢吞吞地回了西苑,今日久不回来,巧安以为她又被留堂,如今见人满脸是伤的模样,大惊失色:“姑娘这是怎么了?!”
直到在院中坐下,杨沛云才从恍惚间清醒。
她给陆怀泉添麻烦了,她白着脸想。
巧安问话她已听不真切,杨沛云怔愣地转头去看紫藤亭,春意已来,开了不少的花。
也不知往后,兄长还会不会愿意再来自己这里,会不会再陪自己学习了。
她失神地想。
*
林若浮找了陆怀泉来用晚膳。
今日汴京,书院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六品署正刘家的女儿刘渝,欺凌侯府新来的表姑娘,本是个芝麻大的小事儿。
却因侯府长公子陆怀泉亲临书院,讨要一个公道,还亲自将人抱走,兄妹关系深重。
杨沛云的名讳再一次响彻汴京城,与上一次看热闹的戏谑心态不同,众人心知如今这表姑娘算是攀上了宣平侯中最粗壮的一棵大树,有陆怀泉护着,往后京中贵女,公子王孙,谁也不敢再轻看她。
林若浮本是想叫杨沛云,但听人回话陆怀泉下了紧闭,不许她出院子,便又找了自己儿子。
母子二人的席间总是冷淡的,见陆怀泉神态自若地用膳,她问:“书院那边是怎么回事?”
陆怀泉早知她定要找自己,有些懒散回答:“已经处理完了,凡是动过手参与的,都被退学,教学的先生也被责罚,刘家…”
他顿了顿,凤眼稍眯,思忖片刻:“刘家也快了。”
身为他母亲,自是知道这句快了是什么意思,林若浮难得没有斥责他,只是皱眉:“所以,被欺负是真事?”
“自然。”
一想起杨沛云脸上的青紫,同她那副小心怯懦的模样,陆怀泉便止不住心头的郁气:“一直哭哭啼啼,被欺负也不知道说话,一天到晚不知有什么可怕。”
陆怀泉鲜少会在她面前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模样,林若浮顿了顿:“这不是很正常吗。”
“毕竟,又不是谁都如你一般,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做底。”
林若浮的声音轻淡:“她初来这里,无依无靠,何况有此前临川那些污糟经历,多疑害怕些,不奇怪。”
“若想要她信任你,何必心急。”
陆怀泉嗯了一声,暗暗思忖林若浮的话。
直到用完告退,二人分别后,金嬷嬷进来收拾桌面,突然笑了一声。
林若浮擡眸望去:“笑什么。”
金嬷嬷笑得两眼眯起:“这还是这么多年头一回,长公子与夫人好好说了一回话。”
没有争执,也没有冷嘲热讽,二人围着杨沛云一事,十分平和融洽。
“表姑娘真是咱们府的小福星呢。”
林若浮许久没有回话,只是望着手中的诗文,却许久没有看进去一字。
*
因禁足令在,杨沛云这几日都没有出过院门,最远也不过就是到紫藤亭下坐着,吹着花香弥漫的春风失神。
这几日,除了一个来帮她看腿伤的大夫与巧安,便再也没有人了。
兄长……
杨沛云望着摇曳的紫藤,失魂落魄。
自从上次书院回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虽说他二人同住西苑,但两座院子之间还有些距离,她听陆怀泉的话,连自己院门都不敢出。
已经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巧安每日忙完院中的事,都会去前面帮忙,据她所说,长公子这几日及其繁忙,整日忙到很晚才回府中。
杨沛云等啊等,每日都望着那扇院门,等一个人来。
告诉自己,已经原谅了自己,不怪自己了。
她如今还没等到,不过她最有耐心,不会轻易泄气的。
院门突然被打开,杨沛云擡眼望去,不是她料想中的那个人,而是神情张皇失措的巧安。
“不好了姑娘!”
她冲到杨沛云面前,满头是汗:“听闻长公子的官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