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以身相许(2/2)
矿工头子疯狂的大笑:“别过来!!只我要再轻轻敲一下,这个矿洞就会彻底坍塌,谁也别想走出去!!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梁错的嗓音焦急的传来:“刘非?刘非你那边怎么样?”
刘非眯起眼目,镇定的打量那旷工头子,赵歉堂身受重伤,梁错等人又被大石头隔开,能阻止矿工头子毁坏矿洞的,只有自己。
且自己武力值显然不如那高大的矿工,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刘非道:“你想毁坏矿洞,目的是甚么?”
矿工头子激动的嗓音传来:“自然是为了杀这个暴君!!暴君!”
刘非道:“听起来,你对朝廷十足不满。”
“不满?!”矿工头子激动的道:“你们这些做大官的,当然不明白我们的疾苦!我们都是南赵人,自从南赵没了,便一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被抓来开矿!没日没夜的开矿便算了!还有那些收课官房的官员,他们想要贿赂朝廷,除了每日的开矿数量之外,还要自己中饱私囊一部分,又要拿出一部分孝敬掌官,于是便叫我们没日没夜、没日没夜的开矿!开矿!永远没有尽头!”
“哈哈哈哈!!”矿工头子狂笑不止:“好啊!今日我便与你们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赵歉堂扶着自己的手臂,道:“你不要激动,有话咱们好好儿说,我也是南人,我能理解你的苦楚。”
“你能理解甚么?!”旷工头子呵斥道:“你为朝廷画图,受到多少嘉奖,而我们呢,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只能出苦力!”
矿工头子似乎被刺激到了,高高举起手中的锤头,道:“好啊!!好啊!现在,我们便同归于尽罢!”
“等一等!”刘非高声道:“你难道不想一想,这个矿洞中有多少你的同胞么?矿洞坍塌,你能杀死几个朝廷官员?便算我们都死了,也绝不超过二十人,而那些矿工呢?他们都是无辜的,你想让他们跟着赔命不成?一点也不划算,不是么?”
矿工头子稍微迟疑了一下,道:“我不想听你说话!!你是在骗我!”
刘非道:“你之所以不想听我说话,是因着我说得是对的。你也曾经想过,矿洞坍塌,死的不只是朝廷官员,但你被狠意蒙蔽,选不出更好的出路。”
“无错……无错……”矿工头子哆哆嗦嗦的道:“我……我走投无路!我都是被你们这些贪官暴吏逼的!!杀!把你们都杀死,起码……起码可以有更多的人解脱!”
刘非却道:“还有其他的出路。”
“出……路……?”矿工头子呆呆的看着刘非。
刘非道:“本相乃大梁太宰,百官这之首,你可向本相告状,非承诺与你,但凡我能活着走出这里,定然彻查收课官房贪污,压榨劳役一案。”
矿工头子哆嗦着:“你真的……真的会彻查此事?”
刘非笃定的道:“本相一诺千金。”
昏暗中,梁错的嗓音道:“朕也可以承诺,若收课官房真有贪污压榨之事,朕绝对严惩不贷!”
哐当——
矿工头子手中的锤头猛地掉在地上,他的身子一晃,颓然跌坐下来。
“刘非……”梁错的声音再次变得急促,道:“你怎么样,没事罢?”
刘非连忙来到碎石的空隙边,道:“非无事,刘离就在外面,他定然会想办法救咱们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刘非……刘非——刘非……”的呼喊声。
刘非眼眸一动,道:“是刘离。”
不只是刘离,还有其他的嗓音,梁饬与梁多弼带着扈行的士兵前来救援。
刘非连忙道:“非在这里!”
碎石被搬动的声音响起,窸窸窣窣,很快封闭的幽暗变得稍微敞亮了一些,火把的光芒透进来,刘离第一个冲进来,一把抓住刘非,上下仔细的打量:“你受伤没有?”
刘非来不及回答,已然被刘离转着圈的检查了三遍。
刘非被转的头晕,道:“我无视,快给赵先生看看,他的手臂受伤了。”
赵歉堂为了保护刘非,手臂受伤严重,合该是骨折了,头上背上也都是伤口。
一部分人上前给赵歉堂包扎伤口,另外的人继续往前营救,没一会子,梁错等人也被救了出来。
梁饬将矿工头子押解起来,矿工头子一脸呆滞,喃喃的道:“死……死了多少人?”
梁饬冷声道:“因着疏散及时,并未有人死亡,但受伤的不少。”
那矿工头子听罢,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很快被押解离开。
梁错刘非等人一出来,收课官房的官员们赶紧冲过来,咕咚跪在上,叩头大喊道:“陛下!陛下饶命啊!下臣失察,竟是让矿场混入了这样居心叵测的贼子!下臣失察,还请陛下与太宰责罚!”
“你的确该罚。”梁错幽幽的道:“但不是失察。”
收课官房的官员战战兢兢,但他方才不在矿洞之中,不知矿工头子已然把他们都给检举了,还在装傻充愣的道:“下臣……下臣不知陛下何意?”
刘非平静的道:“有人检举紫川山收课官房贪赃压榨,可有此事?”
收课官房的官员一抖,连连磕头:“没有没有!绝无此事啊!下臣不敢,下臣不敢!一定是刁民挑唆,陛下与太宰才会误会了下臣。”
“到底有没有贪赃压榨,”刘非幽幽的道:“查一查便知。”
梁错道:“此事交给司理纠察。”
梁任之走上前去,拱手道:“是。”
“冤枉啊!冤枉!”收课官房的官员大喊着,很快被司理的差役押解离开。
众人都受了一些伤,赶紧回府署包扎。
刘离给刘非清理了伤口,都是一些小伤,涂上伤药,都不需要包扎。
刘离道:“如此危险的事情,为何要做?”
刘非从预示之梦醒来之后,没想太多,只想着赶紧阻止坍塌,要知晓矿洞坍塌绝无小事,更何况……梁错还在里面。
梁错?
刘非目光微微一顿,自己如此慌张的冲进矿洞,那到是为了梁错?
刘离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道:“你不会是为了梁错罢?”
刘非没说话,刘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不听老人言,你迟早要吃亏的。”
“对了,”刘非道:“赵歉堂如何了?”
刘离道:“兹丕公正在为他看诊,他是伤得最严重的一个。”
刘非道:“我去看看他。”
“也好。”刘离道:“只要你不去看梁错,看谁都行。”
梁错受伤并不严重,都是皮外伤,回府署之前刘非已然检查过了,所以没甚么可担心的。
刘非来到赵歉堂的屋舍门口,兹丕黑父刚刚给他包扎完伤口,刘非询问道:“兹丕公,赵先生伤势如何?”
兹丕黑父略微有些犹豫,看了一眼陷入沉睡的赵歉堂,低声道:“太宰,赵先生的手臂和小腿,都有骨折的情况,腿部受伤并不严重,只是……只是他的右手,恐怕便是往后恢复,也无法像常人那般……”
兹丕黑父之所以如此犹豫,是因着听说赵歉堂是画图的匠人,这司空的图纸,和一般的图画还不一样,要求的是精准,一旦伤了手臂,不知赵歉堂还能不能吃这碗饭。
兹丕黑父叹息了一声,提着药囊离开,让人去熬药去了。
刘非走到榻边站定,凝视着榻上的赵歉堂,道:“赵先生醒着罢?”
赵歉堂虽然闭着眼目,但他的眉毛皱在一起,眉心紧缩,眼珠也在快速波动。
赵歉堂慢慢睁开眼睛,道:“刚醒。”
刘非道:“方才兹丕公的话,赵先生可听到了?”
赵歉堂反而一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道:“无事,你难道忘了么?我是左利手,右手坏了便坏了,还能用左手绘图,我赵歉堂一辈子坎坷,从幼年开始便倒霉,这点子不过是小事儿罢了。”
刘非道:“赵先生是为了救非,才坏了右手,若有甚么是非可报答或者帮助的,赵先生但说无妨。”
“别唤甚么赵先生,”赵歉堂道:“听着怪生分的,若是你不嫌弃,还是唤我谦堂罢,可好?”
刘非思索了一阵,点点头,道:“谦堂。”
赵歉堂笑起来,笑容十足儒雅,道:“我救你完全是心甘情愿,自然不需要甚么报答,从今往后,这便不要提了。”
刘非道:“你放心,非定让会请兹丕公尽力医治,你的吃穿用度和一切费用,都由太宰府承担。”
赵歉堂一笑,道:“你这是……要养着我么?”
刘非坦然的道:“你为非伤了一条手臂,非养你又何妨?”
赵歉堂更是笑起来,道:“那你要养我一辈子么?”
刘非刚要开口,便听到有人朗声道:“朕可养赵先生一辈子。”
梁错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站定在刘非面前,道:“赵先生虽是为了救刘卿所伤,但说到底,也是为了救我大梁的肱骨之臣,这才受伤的,朕感激不尽,若是赵先生愿意,朝廷可以养赵先生一辈子。”
赵歉堂道:“谢陛下。”
梁错微笑道:“赵先生好好儿养伤,改日朕再带刘卿来看望于你。”
说完,拉着刘非离开了屋舍。
刘非被他一路拽着,进了下榻的屋舍,梁错这才放开手,十分哀怨的道:“你怎么不先来看朕,却先去看青梅竹马?”
刘非奇怪的道:“陛下受伤可严重?”
梁错道:“不严重。”
刘非点点头,道:“陛下受伤既然不严重,非自然要想去看严重之人。”
梁错:“……”
梁错咳嗽一声,道:“虽赵歉堂为了你,坏了一条手臂,可你也不能随便应允条件,万一……朕说是万一,他叫你以身相许,该如何是好?”
刘非平静的道:“赵先生并未让非以身相许。”
梁错道:“朕都说是万一了,那个赵歉堂,看你的眼神古古怪怪,必然是不怀好心。”
刘非道:“若是不合理,非自然会拒绝。”
梁错狠狠松了一口气,道:“总之,朕会替你报答赵歉堂,你便不必操心了。”
刘非点点头,道:“是,陛下。”
梁错吩咐用最好的药治疗赵歉堂,赵歉堂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已然可以下榻走动,只是腿脚还有些不利索,右手的伤痛则是比较严重,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
因着赵歉堂的伤势,还有纠察收课官房的事情,扈行的队伍在紫川山打算耽搁一段时日,等事情解决,再继续南巡。
刘非今日无事,便打算去看一看赵歉堂。
刘非到了门口,正好看到侍从端着汤药而来,刘非便接过汤药,道:“交给我便是。”
“是,太宰。”
刘非端着汤药走进去,赵歉堂正费劲的从榻上起身,似乎是想要下地。
刘非把汤药放在一边,道:“赵先生要去何处?”
赵歉堂挣扎起身,还是有些勉强,出了一身的热汗,呼呼喘着气道:“只是躺得有些累了,起身来散一散罢了。”
刘非扶住他,道:“小心,先饮了药,非扶你出去散一散。”
赵歉堂道:“那便有劳了。”
赵歉堂爽快的饮了药,刘非扶着他慢慢站起来,赵歉堂已然可以下地行走,只是腿部还是有些酸疼不得劲儿,不能行走时间太长,偶尔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对身子也有利。
今日天气不错,天空湛蓝,日头也好,正适合出去转转。
刘非扶着赵歉堂来到府署的花园,天气转凉不久,花草还没有枯萎,花园的景致打理的不错,尤其是假山错落,别有一番风味。
梁任之负责纠察收课官房贪污压榨一案,正好经过假山花园,去找梁错禀报案情,便看到了刘非与赵歉堂二人,刘非扶着赵歉堂,赵歉堂因着腿脚无力的缘故,半个身子都靠在刘非身上,乍一看十足亲密。
梁任之皱了皱眉,转头要走,突然被一条单薄的人影拦下来,正是刘离。
刘离拦住梁任之的去路,微笑道:“司理大夫这么着急,是要去何处?不会又要去打小报告罢?”
梁任之眼眸微动,道:“不知刘君子所指的,是甚么小报告?”
“还装,”刘离道:“你以为我不知,这几日但凡刘非去探看赵歉堂,你都会给梁错报信,是也不是?”
梁任之平静的道:“刘君子误会了,只是偶然。”
刘离抱臂道:“不知司理大夫这般偶然,图个甚么?”
梁任之思索了一下,沉声道:“梁某以为……陛下对太宰的心意,的确是出于真心,因而……”
“真心?”刘离打断了梁任之的说辞,慢慢逼近梁任之,道:“听说司理大夫还未娶亲,可知甚么是真心?”
梁任之下意识后退,与刘离保持一定的距离,刘离却咄咄逼人,一进再进,道:“司理大夫甚么也不知,便不要再多管闲事。”
梁任之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两下,低声道:“我甚么都知晓……”
“甚么?”刘离显然没听清他在说甚么。
梁任之却道:“没甚么。”
刘离皱了皱眉,刚要追问,梁错正好走过来,道:“梁任之,朕正找你。”
他转头一看,态度殷勤的道:“长辈也在。”
“关于收课官房……”梁错的话说到这里,突然看到了花园中闲逛的刘非与赵歉堂,话锋一转,道:“收课官房的事情,朕稍后再找你,朕还有急事,先行一步。”
说罢,大步往刘非的方向走去。
刘离皱眉,想要拦住梁错,他的手伸在半空,还未碰到梁错,已然被梁任之一把抓住。
这个空当,梁错已然大步离去,朝着刘非和赵歉堂而去。
梁任之道:“刘君子,陛下与太宰之间的事情,还是他们二人自己解决罢。”
刘离瞪眼道:“放手。”
说着甩开梁任之,刚要大步追上去,哪知梁任之突然发难,一把钳住刘离的肩膀,低头吻了下来,含住刘离的嘴唇,搂住刘离的腰肢,紧紧箍在怀中,发狠的厮磨着那柔软的唇瓣……
赵歉堂走了一会子,似乎是觉得有些疲累,如此凉爽的天气,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刘非提议道:“那面有亭椅,去亭里小歇一会儿罢。”
赵歉堂已然气喘吁吁,道:“也好。”
二人进了小亭,刘非扶着他坐下来,道:“小心台……”
台阶二字还未说出口,赵歉堂被台阶一绊,身形不稳,猛地栽下去,刘非扶着他,手臂用力一拽,没有叫赵歉堂摔在地上,而是咚一声,二人靠在小亭的柱子上。
刘非后背紧紧贴着亭柱,赵歉堂为了稳住身形,手臂撑在刘非的耳侧,简直便是一个完美的壁咚。
二人距离很近很近,刘非的鬓发松散,几缕黑发逃离发冠的束缚,飘散下来,仿佛羽毛一般,随着秋风,轻轻的挠痒着赵歉堂的面颊,一瞬间从面颊痒到心窍最深处。
赵歉堂轻轻拨开刘非散下来的鬓发,露出他白皙细腻的面颊,他的表情仿佛醉了一般,痴痴然的凝视着刘非。
“赵先生?”刘非推了他一下,但因着赵歉堂腿脚不利索的缘故,刘非也没有使劲推,怕他站立不稳。
赵歉堂没有回过神来,表情反而更加深沉而复杂起来,喃喃的道:“刘非……”
说着,竟突然低下头,要去吻刘非的嘴唇。
刘非眼眸一缩,猛地侧头,眼看着赵歉堂的亲吻便要落在刘非的颈间,梁错大步踏入小亭,一把扣住赵歉堂的肩膀,将人往后一拽。
梁错皮笑肉不笑,一双狼目反顾,充满了阴鸷,幽幽的道:“赵先生,你这是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