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2/2）

“确实不是今文经学派的人，但也差不了多少。”文照轻轻将竹简又丢回桌案上，面沉如水，淡淡道：“陛下指定的人选，是陈近。”

“大将军？怎么又是他？”赵瑜愕然道：“此前凉州之战他负责后勤军务，已是大大得脸，怎么修堤坝这种肥差又落到了他头上？”

“正因陈大将军此前凉州一战办事得力，未出差错，而重修堤坝又实在是一项油水丰厚的美差，才能落到陈近头上。”文照道：“古文经学派与宦官此前暂时联手，不过是因为今文经学派势盛，不得不联合对抗。但如今今文经学派颓势已显，他们自然也要开始为自己盘算。而陈近，恰好就钻了这个空子。”

“今文经学派也知道自己争取主导此事的希望不大，自然会把宝押在与自己交好的陈近头上。陈近外有今文经学派的助力，内有陈贵人的枕头风，他此前接替杨茂办的差事又无甚差错，修整堤坝一事，只要他想，就不会得不到。”

赵瑜急道：“那可怎么办？长明你得赶紧想个办法阻止陈近啊！”

文照却反问：“我为什么要阻止陈近？”

赵瑜一噎，“你方才不是说，今文经学派押宝陈近，他们两方狼狈为奸……”说着，赵瑜眨巴眨巴眼睛，“还是，这些都是假象，其实陈近早就暗地里与你结成同盟了？”

文照哑然失笑，“你把我想得也太厉害了，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事事早有预料。”顿了顿，她继续道：“此前盛之派人探查到，陈近与周梧来往密切，可见陈近与今文经学派结成一党之事千真万确，必然不会有错。”

赵瑜怔了怔，“既然陈近确实与今文经学派结为一党，阻拦陈近得势，自然也是阻拦今文经学派得势，为何不为？”

文照说：“一来，凉州山高路远，从陛下当堂作出决断由陈近主持重修黄河堤坝一事，再到盛之写信将此事告知于我，其间已过一月，说不得此刻陈近已到并州，我拦之不及——就算来得及，我也不会这么做。”

文照眼瞳澄澈，目光清明，她坐在刺史的座位上，平静而温和地注视着赵瑜，“陈近从前虽默默无闻，可此前凉州一战，他能总揽全局，使我军始终不为军需所烦扰，足可见其能力。而我若明知其有能力，却仅因派系之争，全然不顾并州百姓安危生死，一味暗中作梗，那么，我与周梧又有何异？”

赵瑜顿时大为羞窘，他立即起身朝文照躬身拱手，“长明，是我失言，请勿要见怪！”

“无妨。”文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只是一下子没想到这一层罢了。”

赵瑜有些忐忑地再度坐下，悄悄睨了眼神色依旧淡定自若的文照，迟疑着道：“可是长明，若是今文经学派凭借陈近再度翻身，反过来要害你，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我文照岂是能被他们那等卑劣小人所能轻易坑害的？”文照扯起嘴角轻蔑一笑，“况且，打铁还需自身硬，与其如周梧那般四处给人挖坑，最终反倒坑了自己，不如专注修炼自己。仲瑶，你记着，一切阴谋诡计在真正的铁拳面前都不过是纸老虎。”

“那咱们……”

“照计划继续发展凉州，至于洛京那头，暂且静观其变，若真有变动，盛之自会写信来报。”

赵瑜点了点头，有些没话找话地说：“算算时间，大将军那头也该到并州了吧……”他一时有些阴暗地期盼陈近最好在黄河边上翻船，一时又鄙夷自己过于狭隘，满腹纠结之下，赵瑜长长叹息一声。

文照却不知他的许多惆怅，只顾自坐下翻阅起公文来，淡淡应了声，“嗯，陈近是该到并州了。”

在他俩的殷殷惦记下，远在并州黄河边的陈近不负众望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切！”

陈近恼怒地揉着鼻子，嘀咕道：“左达那厮不肯来拜见我也就罢了，莫不成还在背地里咒我呢吧？”

太行山匪首左达，之前帮着文照背刺了造反的韩仪后，被朝廷立为弃暗投明的典范，封了个中郎将的称号，特令他掌管太行山的“群雄”们。

只是左达投靠朝廷出卖韩仪一事在并州闹得沸沸扬扬，山匪们鄙夷左达，并不肯服从，左达空有个定北中郎将的名头，实际上却终日疲于弹压满山此起彼伏的叛乱，连大将军驾到都无暇拜见。

陈近的亲近幕僚曹栋素有多谋善断之名，乃是周梧特意送来给陈近出谋划策的。曹栋闻言冷冷一笑，“左达那厮，先前文照在并州时，可谓是鞍前马后，给她当得一条好狗。如今大将军驾临，他却摆起了架子，依我看来，这分明是想给大将军一个下马威！”

陈近忙问：“请问曹公，我该如何应对？”

曹栋道：“一应修堤工程俱都停手，等左达什么时候来拜见大将军，再什么时候开工——若不逼得他低这个头，咱们日后在并州便混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