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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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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什么,甘欣要给他下毒吗?顾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掩饰住自己的警觉。与此同时,他看着甘欣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又开始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做错了猜测,毕竟哪里会有人把毒下在这么难吃的东西里。

真的好难吃,又干巴,又松散。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花叶味道。人族就喜欢吃这种东西吗?

顾屹又拿起一个馕饼,在甘欣“期待”的目光里嚼了嚼咽下去。

这个里面倒是有些肉味了。

只是一点也不好吃,又硬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他们这些等级在上层的兽族绝对不会去碰的,失了新鲜质感的肉。

他努力地忍住要将那东西扔掉的冲动,囫囵将它们吞下,想早点结束这折磨,却听甘欣说:“你吃慢些,我这里还有,都留给你。”

顾屹绝望地叹了口气。

和甘欣相处几日后,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心肠还算过得去。当时将那些难吃的东西塞给他,既不是装模作样,也不是藏着什么坏心眼要往里头加料,而是因为那是她身上仅有的、能自以为是地拿出来“帮助”他的东西。

如果彼时甘欣身上还有其他更美味的佳肴,更值钱的器具,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让给他。

这人好像非但没什么心计,还傻得可笑,令人忍不住担心她的安危。

如果没有他的帮衬,顾屹都想不到甘欣到底要怎么才能走出这毒障林。

那隐世门派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顾屹甚至在想,要不要编个谎言骗甘欣带他一起进去。

否则以她的那点本事,这一走恐怕就是凶多吉少。

他还没弄明白甘欣身上的秘密,怎么可以这样放她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顾屹转念一想,甘欣要是真这般无用软弱,怎么可能一路走到这里。她的肩膀上要是扛不住一个门派继承者的责任,便也没有做他对手的资格。

于是顾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等着。

太阳升起又落下,顾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长成了一根能够融入树林中的苍木。

他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心中对于甘欣的嘲讽,逐渐变成了一种担忧。他开始怀疑自己估算错了甘欣的能力,怕她真的有去无回。

当顾屹看到门派大门再次开启,甘欣从里头摇摇晃晃地出来时,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顾屹想,他既然已经花了这么多时间等甘欣了,那不妨再跟着她走一段,看看清楚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别让先前付出的耐心白白打了水漂。

这一跟,就又是数月。

顾屹过上了从不曾体验过的宁静祥和的日子。

他没有什么自己的判断和主见,甘欣要去哪里,他跟着就是。他对于人间也没什么兴趣,甘欣想起来拿什么东西给他玩,供他消遣,他就勉为其难地收下,然后装模作样地摆弄两下。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他默默收下东西的时候,甘欣的那个笑容还算好看罢了。

不过人间的吃食尚且还能引起顾屹一些注意力,他在里界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些草木鱼肉,竟然能被放入这么多调料,炙烤成不一样的味道。

顾屹没有觉得烹饪过的食物和他原先吃的生食有多么巨大的差别,可甘欣总是会兴致勃勃地给他夹菜,告诉他这菜的来源和制作方法,她以前吃过多少回,有多么喜欢吃,又有多久没有机会尝到这滋味了。久而久之,顾屹便被迫全都记了下来,还忍不住期待下一个甘欣会介绍给他的,是什么样的口味。

这样的生活太过简单美好,以至于在素髅花果的作用下让顾屹回忆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猜测那黑果是不是原本是红色的,只是染了灰尘,或是沾上了墨汁,这才披上了迷惑人眼睛的外衣,叫人混淆了作用。

他在幻境里见到的明明都是最好的回忆,和传闻中黑果应当带来的作用一点干系都没有。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可是顾屹还是没能忍住,放任自己和过去的他一同沉沦在甘欣给的踏实和明媚之中。

直到她将自己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份,并且把给他下药的事情如实相告,顾屹才从幻象中挣扎着醒来。

甘欣的回忆就到这里结束了,但顾屹并没有回到现实中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在他看来分明是幸福象征的日子,是灵龙用最后一口精气催生出的黑果里展现开来的。

因为自从甘欣离开以后,顾屹的每一日,都在往永劫沉沦的生死苦海里坠落下去。

他先是后悔为什么之前和甘欣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更仔细地观察她,意识到她的打算和发现。这样他就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让甘欣得逞,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开。若是他没有被成功暗算,他不论是绑的,还是打晕了将甘欣带回里界,怎么也不会放由她孤身去往魔谷。

然后顾屹开始后悔他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根本就不该跟着甘欣去往这么些旁的门派,当初甘欣从那个门派里出来的时候,他就应当根据自己的初衷将甘欣诛灭,然后回到檀山里界,收拾一番带子民们离开。

甚至再早一些,他就不应当去接甘欣递过来的荷花酥。毒障林初见甘欣的时候,他明明是有机会撕碎甘欣喉管的——她那个时候那么虚弱,完全丧失了意识,根本防备不了他什么。

若是那个时候解决了甘欣,他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些倍感头疼得纠结和困扰。更不会在此刻陷入疯狂的懊悔和愤慨之中。

是了,后悔的情绪充斥满胸膛后,它就会不受控制地转化成一种因为自己无能的愤怒。

从前发生的事情越是美好,到了此刻,就让顾屹越发绝望。

明明在坦诚身份之后,他已经告诉甘欣自己的打算了。也同她说过,他有能力保证她的安全,若是甘欣放心不下驭兽山庄,他也可以大方地选一部分与她交好的亲友一同带走。只要他们乖乖听话,不像从前那些驭兽师一样借着天赋欺压灵兽,一切便还有可以交谈的余地。

甘欣是不信他吗?

还是觉得没有到达九阶境的他,就算承诺了下来,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护住他们。所以甘欣只愿意相信她自己,才舍己为人地要给同门多争取一些时间。

于是顾屹又开始想,是不是他再强一些就好了。

他自幼凭借着高于寻常的天赋,以及无所畏惧的胆量,在里界所向无敌。不管是什么样的难题和挑战,在他这里都不需要耗费太长时间就能迎刃而解,久而久之,即使是在许多长老的催促和叮嘱下,顾屹仍然慢慢失去了斗志。特别是境界到了八阶中期后,就有很长一段时间停在原地,止步不前。

反正如今他所有的,已经绝对够用了。那时候顾屹这么以为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不久之后,他会由衷地希望自己能更强一些。

顾屹几乎没有一刻不在往魔修们聚集的魔谷赶去,可甘欣改良的配方竟然控制得那般精准,让他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甘欣早就已经在魔修手中受尽折辱,长到顾屹站在魔谷前方,听着门口来往的小卒用玩笑的口气说起“那个天真的驭兽师”时,就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早就来不及了。

顾屹没多犹豫,就将那两个低阶魔修的脖子扭折,随手丢弃在枯草堆中,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指尖不小心沾上来一点污血,顾屹习惯性地往衣服上擦去,却想起来这衣服是甘欣给他的。她从前用各种理由给他打了好多衣裳,可从某一日开始就不再买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了。

是从哪一个时间节点开始的呢?顾屹沉思了一下,觉得那大概就是甘欣意识到他身份的时候吧。

她会给一个陌生的人族男子买如此多实用或无用的东西,却不会给身为兽王的他多一分关照。

就这样,她还希望他能帮她看护好驭兽山庄?

做梦。

顾屹这么恨着,却毫不迟疑地转身往檀山走去。

他抽出一截蛇骨炼化,给檀山和先前选定并已差属下前去探察过的极被北之地一处接近地心的溶洞建立连接,引着所有里界的子民,以及一部分容易被劝动的檀山外门弟子前去,并且嘱咐他的几个护法,不管从前檀山表里有多少纷争,就此结清。从此以后他们在那溶洞中各自划分地界,互不干涉。以这些驭兽师的本事,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若是驭兽师们不懂知恩图报,心生异动,才可将他们诛杀。

其实顾屹没有料到不肯和他们一起离开的驭兽师和灵兽有这么多,虽然这一路听了无数次甘欣说她和她的那些朋友们关系有多好,但顾屹始终觉得他们或许从前是真的那么珍视彼此,可大难临头各自逃命是人之常情,甘欣到底还是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

如今他才明白,是他将这世界上的很多东西想得太复杂了。

可他再没机会从甘欣这里学到更多东西了。

顾屹对剩下的那些驭兽师和灵兽说:“我给你们留了一个口子,如果你们后悔了,三日之内随时还能前去,再往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能保证了。”

“谁要你保证?”人群后有个压抑住愤怒的声音想起,“你把满满怎么了?”

满满?顾屹想,这也是甘欣的名字吗?

他顺着那声音擡头看去,见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那是个五官与甘欣有些肖似的男子,顾屹只一眼,便猜出他应该是甘欣那个金丹损坏了的兄长甘扶。

“我没把她怎么,她做的事情都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倒是你,”顾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是你教她给我下药,趁我不备与我结契的吗?”

话音一落,驭兽山庄一众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好一会儿,才有灵兽和弟子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甘扶,期待他说出反驳的话——虽然他们也知道,顾屹作为兽王,应当是不会胡说没有根据的话。

甘扶脸白了白,可想到他最不愿意露出真实面貌给她看的那个人已经不在此地,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隐瞒下去了,便拨开人群,从后排走了上来,迎上顾屹自方才就一直毫不遮掩的金黄竖瞳,说:“是我,怎么了?”

顾屹忽然又觉得他和甘欣不像了。哪怕两个人眉眼走势近乎一致,可甘欣的一举一动,都比甘扶要来得灵动可爱。

可爱。

这两个字浮上心头的时候,顾屹感觉胃里淌过一道暖流。

“没什么。”顾屹说,“教的不错,就是她看起来不太肯听你的话。”

说完,他将手中两片黑色的鳞片插入泥中,以驭兽山庄众人所在的地方为中心,环起一道坚固无比的屏障。

“好好待着,别辜负她的好意。”

“你什么意思。”甘扶捶着屏障,“别走,回来说清楚!”

“我去找她。”顾屹头也不回地说,“找她问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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