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2/2）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显然不是身前叨叨不停的花栗鼠发出的。可是甘欣四处张望了下，也没看到寝宫内还有什么旁的生物在与她说话。
“可别四处乱看了，你找不着我的。”
甘欣心跳更加剧烈，却乖乖照做，一动也不敢动，心想：“为什么不能乱看，莫非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倒没什么特别的。”
甘欣打了个激灵，没想到那女子竟然能直接听到她内心的声音。
“只是啊……我怕你一回头，就看到一张长着獠牙的血盆大口，要咬住你，剥你的皮咯！”
甘欣尖叫一声，往她方才四下环顾时看到的角落冲了过去。
反正她现在对顾屹来说宛若瓮中之鼈，避无可避，不如找个四面有障碍物的地方靠着，还能有点安全感。
可是那女声却没有轻易就放过她。
“哎呀你躲起来有什么用啦，这么小一团，那兽王的嘴可是能吞山河的，把你背后的墙咬碎也没压力，吃你更是一口一个。”
“小妹妹好嫩好软啊，团起来真可爱，应该味道也很不错，就可惜太小了，还没嚼两口就得吞下去，实在是不过瘾。”
“你等会儿入口的时候闭上眼哈，那兽王嘴里黑黢黢的，说不定哪里还留着某个人族的衣服片片，指甲盖头发丝啥的，怪吓人的咧。”
“咦，外面好像有个影子在晃……”
甘欣忍无可忍：“你别说了，离我远一点！”
方才听了花栗鼠的话，衔玉真以为甘欣是受了什么别的刺激，小心翼翼地提溜着花栗鼠走上前，刚想弯下腰喊一下她，就听甘欣再一次这般喊道。
衔玉扯了下花栗鼠的尾巴：“还学会撒谎了你，快说，到底胡编乱造了什么？小心大王剥了你的皮给大小姐做围脖。”
花栗鼠委屈：“属下真的没有！”
衔玉看了甘欣一会儿，最终决定拎着花栗鼠离开顾屹寝宫。
娄子捅得好像有点大，他是解决不了了，找个借口让大王自己搞定吧。他最好还是快点离开事发地点，万一回头花栗鼠遭了罪，还得连累他溅一身血。
等衔玉和花栗鼠走出寝宫，方才刻意压着嗓子，发出鬼森森声音的那人爽朗笑开：“哎哟，这啰嗦老鼠终于走了，吵死龙了。”
龙？甘欣捂着耳朵的手松了松。
那说话之人正常发声后，讲话的语气和声线突然让甘欣觉得有些熟悉。
“好了，不逗你了，蛇王不在这里，短时间里应该也不会回来。”
甘欣没动，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真听不见吗？”那声音围着甘欣转了圈，到处发了些噪音后，遗憾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和我互动的小朋友，这么容易就被玩坏了，哎，人族可真脆弱，我总是忘了不是所有人族都和他一样的。”
这下甘欣可以确定，那声音的来源是谁了。
是灵龙。
可她的嗓音比甘欣印象里要更成熟一些，而且似乎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顾屹难道把灵龙和师父也一道撸进里界了？
不对。甘欣在心中摇了摇头。
灵龙可是上古神兽，灵兽一族的先祖出现在里界最寻常不过，哪需要顾屹来给她撸进来。这猜测委实倒反天罡了。那她和师父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所以短暂地忘记了她？
甘欣试探着出声：“我们……见过吗？”
“呀，你还听得到我讲话呀！”灵龙说，“没见过。”
“既然不曾见过，那我应当也没有得罪过你，你刚刚为何要那样吓我？”
灵龙理直气壮：“我们素不相识，我就不能吓唬你了吗？这什么道理，他没教过我。”
甘欣：“……”
这个灵龙怎么比她记忆里的要顽皮、无理取闹不少。从前虽然她性子活泼，也总爱和师父打打闹闹，但到底端着个大前辈的神兽架子，时不时还是要注意几两分寸的。但这会儿她好像对这些完全不管不顾，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甘欣觉得她甚至比自己都要幼稚些。
“我在这里这么无聊，千百年来能见到频率稍微高一些的，也就那条三棍子打不出闷屁来的黑蛇。他听不着我讲话，但我也不稀罕和他玩儿，那家伙死气沉沉的，就算能和我交流上，估计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甘欣对此颇为赞同。
虽然她算是和顾屹顶顶亲近的人了，有时候也免不了被顾屹的沉闷无聊到。
“那你方才说的那些……”
灵龙笑道：“都是假的。”
“……”
“他对人族的态度和对灵兽族差不太多，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爱咋折腾就咋折腾，都和他无关。”灵龙说，“所以你放心，他对剥灵兽的皮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舍近求远去剥你们驭兽师的。”
“除非……”
甘欣迫不及待地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们做了什么威胁到灵兽全族的事情的时候。”
甘欣顿了顿，摇头道：“不可能，我们没有做任何威胁灵兽利益的事情。”
从前的驭兽师们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犯了许多错，但是这一代的驭兽师们——撇去她的兄长，对灵兽可都是发自内心的爱护。
大家寻找自己的灵兽全靠机缘使然，不行强迫之事，更没有要攻去里界的意思，灵兽族从何来的危机感呢？
“嗯……也有可能是误会嘛。”灵龙说，“比如我本想借骨芽谶语暗示他一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结果那小子一根筋，完全会错了意。我又早就死了千八百年了，没法现身跟他解释清楚，就只能看着他们将错就错下去了。”
甘欣：……
“什么谶语？你想告诉他未来发生了什么？他又误解成了什么？”
“我忘记了呀。”
甘欣以为这是灵龙不愿意顺着话题继续说下去了，所以随便扯了个理由敷衍她。
或许是灵龙从她表情上猜出了甘欣内心所想，便又重复道：“不骗你，我真的忘记了。”
“其实我以前记忆很好的，虽然就留了这一缕魂魄在这里，但千百年里发生过什么我都记得很清楚，连哪一任兽王打架的时候骂了什么脏话都记得很清楚呢。”灵龙说，“但是就这一年半载的，总感觉晕晕乎乎，经常意识消散片刻，然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飘到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是黑蛇离开以后，我在这里彻底见不着人影了，变得痴傻起来。可是刚才见到你，从你身上我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就好像你怀里藏了什么属于我的东西似的。”
甘欣从乾坤囊里掏出了一卷画轴。
是曾经挂在她房间里的那一幅。她和顾屹、师父，还有灵龙，曾经在里头度过过很长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啊，就是这个味道。会不会是我要重生了？总感觉我的某一片灵魂，曾经在这里长大过。也难怪我可以和你直接交流了。”
甘欣舔了舔唇，心道她确实是在这卷画轴里，亲眼看着灵龙破壳而出，然后以飞快的速度长大。
可灵龙又说：“但那个‘我’现在并不在这卷画轴里，她已经回到了里界了……啊，她正在召唤我呢，黑蛇也在那儿，你要一起去吗？”
甘欣既不想见到顾屹，又对于灵龙变成现在这样的缘由十分好奇。
纠结一番后，她一咬牙一跺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