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破狱归星（五）（1/2）
谁会将一笔大生意的四成盈利分出去，就为了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解困？
赵水想不出来，但炽火盟确实是这么做了。
其实这种场面，有许多种解决的办法。炽火盟明显已占上风，赵水又主动与其划清界线，两派之间还有很大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且以他与彩娘子的功夫，想脱困抽身并不难，无非在乱刀之下受点伤罢了。
可炽火盟就这么“急匆匆”地决定了，签下约状、送对方下山、将被“抓”的二人接回，一气呵成。他们盟行事颇有章法，寨子布局精巧，看起来盟主不像是会冲动行事之人，赵水想了想，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彩娘子和炽火盟关系匪浅——赵水用余光瞟了眼身旁并肩而行的彩娘子，她也在陌生地打量周遭，看来对此地也不熟悉。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炽火盟的林场确如黑龙堂所说，撑不了太久。
反正，不会是因为他。
“今日感谢二位相助，晚上盟主设宴，二位若不嫌弃鄙盟，欢迎在此小住。”前面带路的人说道，在院门前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姿势，“在下刘送，是盟里的总管，二位有什么需求尽可以找我。”
“既如此，我等便多有叨扰了，多谢贵盟。”彩娘子搭手行礼道，拎裙踏进院门。院子里已安排了不少人做清扫，正端着铺盖茶具忙活。
赵水负手停在原地。
这炽火盟的气氛不太对。
自他进来后，总感觉周围有几个经过的人在有意无意地看他，但在他眼眸移来时，又立即撇开视线。甚至有的人伤口还流着血，也不知道走来走去的在干什么。
莫非已有人和彩娘子一样，认出了他？
赵水默默将斗笠再次戴上。看来此地不可久待，得想办法试探出他们的目的才行。
院门里，彩娘子察觉到他没跟进来，转过身肩膀微侧，问道：“大侠您不住这里吗？我看，客房准备了两间呢。”
“男女有别，多有不便。”赵水回道。
“大侠还挺讲究。”彩娘子笑道，斜倚在门边上，“小女子还想与大侠切磋请教呢，他们既安排在这儿，不如客随主便。”
“安排的确实是这里。”刘总管面露难色，说道，“实在抱歉，鄙盟客房有限，隔壁院子腾出来给兄弟们治伤，怕惊扰二位歇息，所以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了。若二位觉得不便，在下再去协调。”
“不必了。”赵水回绝道，“贵盟刚经乱斗，定有许多事要解决，在下不便叨扰。招待之情，就心领了。”
“您这就要走？可是现在下山，只怕半路上天就黑了。”
“无妨。”
赵水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原路返回，装作脚步匆匆的模样。不出所料，刘总管加快脚步跟上，急得张开双臂，想拦又不敢拦。
赵水唇角微勾，走得更快了。
恰在这时跑来一个伙计，迎上刘总管后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赵水听不清，一边走，一边暗暗握紧了青冥。
“大侠留步！”刘总管叫道，“我们盟主请您移步山堂。”
赵水顿住脚。
好吧，真冲他来的。
“带路吧。”他说道。
“您请。”
从小路拐出时，赵水回眸望了眼方才的院门，彩娘子黄衣垂落，双刀微晃，正立在门框边定定地看着他走远。
沿着山坡拾级而上，赵水从高处俯瞰，望见丛林深处的伐木林场，炽火盟的汉子们在深秋的冷风中光着膀子割据、搬送，正热火朝天地干着活儿。
“贵盟是以伐木起家？”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非也。”刘总管答道，“我盟最开始是做押运生意的，因盟主交游广阔，遂在各地发展车马漕运的据点。因为我们负责运货的范围广、脚程快，所以颇受各路商贾信任，连官府也会将部分送货的差事交与我盟。”
此人习惯性地在交谈中顺便介绍自家生意，语气恳切又滴水不漏，说话文绉绉的，怪不得是盟里的总管。
“想必贵盟为此也是出了一番心血。既然押运做得好好的，炽火盟为何要开林场，跟黑龙堂的人抢买卖？”
“此事也是因缘际会。这山下的麦积乡此前常闹匪灾，我等随盟主外出谈生意时正好碰上，出手帮忙，村中长老愿以林场交换，请我盟留此长保安宁。恰逢星门新修宫舍需要大量砖瓦木材，民间供货商蜂拥而上，我们盟主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能与星门结成生意，自是彰显我盟实力。”刘总管颔首答道。
赵水有些不理解。
从前的星城关于商贾之事，向来讲究自由买卖，星门人做生意和普通老百姓比没什么优势，也没什么区别。当初金湛湛倒手的很多灵巧玩意，都是从民间发掘的。何时给星门供货，变成彰显实力的事情了？
还有，星门历代城主崇尚节俭，为何眼下在大兴土木？
“敢问，如今的星城城主是星门的哪一位灵人？”赵水问道。
这话让刘总管停下了匆匆的脚步。他瞪大吃惊的双眼看着赵水，仿佛在看一个奇怪的人，然后回道：“您问的，可是外城城主？”
“外城？是哪里？”
“这里呀！大侠，您不会不知道吧，星城之名，五年前就被取缔了。”
秋风打着旋儿吹过发梢，带着湿冷的雾气。
斗笠的黑帘下，赵水想仔细看清刘总管的神情，试图理解他说的意思。可天光随着太阳的西落变得昏暗，像给他的眼睛蒙了一层纱。
“此事小的不敢多言。大侠若有疑问，或许盟主可以解答。请——”刘总管伸手道。
赵水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山顶。前面建有几间木舍，正中开间最多屋脊最高的，应该就是炽火盟的主堂。
主堂很大，下部用土石堆砌，用来固定柱身和上部的木板。墙面涂刷的暗红朱漆已经斑驳脱落，屋檐墙身到处是修补的痕迹，两侧的房梁上还绑着石质的虎头，已然风化，但隐约能看出原先凶恶的神情，看样子有些年月了。
刘总管说他们是剿匪留守，看这屋舍的破旧程度，想必原先是山贼的窝点，被炽火盟修补后拿来用。
堂中已点亮火烛，映着寥寥人影。
赵水缓步走进堂门，正中是一个绢画屏风，上面绣着嶙峋的连绵高山，还有夹谷中的一队人马。不知为何，赵水看着这绢画上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透过屏风，可以隐约看到堂內正中坐着一人，身形魁梧，两手扶膝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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