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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天贺兰雪便放弃了离开疗养院的念头,她在这里安静的等待,等待由纪时不时到来带来有关贺兰月和柯嘉文的消息。
她和丈夫都坚信,只要耐心等待,迟早可以再见面的。
一定有再见面的那天,只在在那之前他们牢牢的记住彼此。
贺兰雪再度听到女儿的声音,回忆起曾经抱着小小的贺兰月的时光,那时候贺兰月还不会说话,她抱着贺兰月参加医院的会议,一边和同事商量某个手术该如何做,一边会用口水巾擦过贺兰月的嘴角。
有时候忙得时候就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小孩子偶尔的笑声从桌子底下冒出来,连病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等稍微空闲一点,她抱着贺兰月在自己腿上,小胖妞软软的踩在自己的大腿上,贺兰雪冲贺兰雪故意做个鬼脸,贺兰月小时候胆子小,但见了她的鬼脸,一边怕一边冲贺兰雪伸出胳膊,牢牢的抱住贺兰雪。
从那个时候,贺兰雪就觉得自己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贺兰月。
直到现在,这个念头也没有改变过。
此刻从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女儿声音,略有沙哑,和她小时候喊着妈妈的声音重叠在一切,说着自己也会做个好母亲。
贺兰雪原本想要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眼下不止一个母亲,她深吸一口气,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收回手。
眼下就像是曾经贺兰月小时候养大的那只鸟,在能重新展翅后即将飞走,他们站在树下看着鸟儿展翅的动作,既担心期待,又不舍。
最终,贺兰雪还是收回手,声音很轻的说:“宝宝,不管你要做什么,要记得妈妈爸爸没有一刻放弃过你,我们很爱你。”
话音刚落,通话的手机陷入一阵黑暗,像是彻底没电。
而紧握手机的贺兰月先是怔了一下,她放下手机,听到窗外的雨声渐渐盖住周遭一切的声音。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但她并未感到痛苦,一种淋漓尽致的痛快彻底灌入她的心中。
贺兰月先是很轻的笑了一声,笑声越来越明显,即使在雨中,她的畅快也完全无法被遮挡。
一直在门外等待的喻星洲垂下眼,很轻的落下泪,他听着房间内贺兰月的笑声,安静的等待。
贺兰月少见的睡了这一年多以来最长最沉的一觉,连梦都没做,睡醒之后浑身软绵,连手指头都像是蜗牛触角绵绵的舒展。
完全感受不到痛了,经由黑甜乡一游,贺兰月起身洗漱,换了身衣服,心情很好的请林雪给自己剪头发,长达一年多没有修剪过的头发就这么松松的搭在肩头。
她挑起肩头一缕头发,想了下:“直接剪到下巴吧。”
贺兰月做了个类似伸懒腰的深呼吸动作,笑着说:“好久没有剪头发,头发好长,连头都感觉沉重了。”
林雪:“好。”
剪刀手起刀落,齐腰的长发簌簌落地,林雪一共剪了两刀,剩下的是喻星洲帮忙修理的,他弯着腰站在贺兰月面前,细致的帮她修理鬓边碎发。
剪完头发吃了早饭,贺兰月问喻星洲:“小洲,你想不想出门逛一下?”
一旁的林雪闻言动作顿了下,和喻星洲交换了个眼神。
贺兰月唇角上扬,说:“去吧,陪我一起出门,好嘛?”
喻星洲没办法拒绝,这是二周目里第一次两人出行,贺兰月坐在副驾驶,通过语音输入目的地,是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
喻星洲开车速度不快,旁边的贺兰月语音通过智能播放了自己最喜欢的一首歌,是一场歌剧里女主角的独白。
贺兰月兴致高昂:“这是我看的第一场歌剧,还是我爸爸带我去,当时专门请了一上午的课,听完之后就彻底迷上了,那一年我有时间就去剧院,有一年的生日礼物还收到了女主角专门录制的歌,里面有句歌词改了。”
说着,贺兰月跟着哼了两下,然后唱出歌词,里头有一句是男主的名字,给改成了贺兰月的名字。
唱完,贺兰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偏头‘看’向喻星洲,脸上带着那种沉浸的快乐,随口问道:“小洲,你有什么真正喜欢的东西吗?或者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闻言,喻星洲的余光飞快的看了一眼贺兰月,是因为才剪了短发吗?还是因为贺兰月换掉了以往的衣服,她现在更偏向一周目里自己认识的贺兰月,但并不完全一样。
现在的贺兰月像是从一个茧壳里把自己剥出来,那种明艳从她的骨肉皮血里散发出来,但那双眼睛却又是沉静的。
喻星洲感觉自己的心被她轻轻抓t住,就在手掌心里。
他握紧方向盘,收回自己的视线,认真思考了许久,说出了一个从来没告诉别人的事情。“当幼儿园老师算吗?”
虽然是工作日的上午,但前方四通八达的道路上车辆并不少,喻星洲掌控方向盘,在自己的方向上平稳运行着,说:“我挺喜欢孩子,也喜欢照顾孩子,但是这样说出来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贺兰月笑了一下:“我也喜欢孩子。”
她坐回去,双手懒懒的放在膝盖上,说:“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接生的孩子,小小的,哭声很响。”
说到这里,贺兰月嘴角的笑容停住上扬的动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喻星洲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
抵达目的地,这里是贯穿十几个城市的海洋一个较为安静的岸边,在这里能看清楚城市中心最高建筑,也能看见不远处稀稀疏疏的平房建筑。
喻星洲将车停在一侧,他松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俯身解开贺兰月身上的安全带,说:“下车吧。”
下一秒,他完全愣在原地,因为被贺兰月伸出胳膊轻轻的环住,贺兰月玩笑似的亲了下他的脸颊:“谢谢你,小洲。”
贺兰月下了车,她站在副驾驶车门前伸出手示意喻星洲牵住自己,喻星洲缓缓的支起身子,一只手捂住自己被亲了一下的脸颊,而贺兰月晃了晃手,无声示意。
他上前握住那只手。
两人像是相处很久的情侣,周身的气氛非常静谧,直到走到岸边,贺兰月问喻星洲:“小洲,你想不想喂鸟?”
喻星洲没答,直接买了面包。
等他转身回来时,看到贺兰月一个人站在岸边,风吹乱她的头发,她身上是以前常穿的衣服,黑白配色,质感好无明显商标的衬衫和长裤,风将中线笔直的裤腿吹得猎猎作响。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很好,尤其靠近海边,头顶是铅灰色的天空,有鸟儿低空飞过。
而贺兰月就融进了这副场景里,她仰头,像是在大口呼吸空气,又像是想要靠近那群鸟。
喻星洲不由的捏紧手中的面包,觉得贺兰月就像是那群鸟,她们拥有同样的意志,是无法被关进笼子里。
他一步步靠近,贺兰月侧过脸,鼻尖挺翘,脸上是被吹乱的发丝,喻星洲下意识的替她将头发往她耳后勾去。
“又要下雨了。”贺兰月握住他的手腕,在喻星洲手腕内侧亲了一下,说:“我闻到空气里雨水的味道了。”
喻星洲嗯了一下,喉结难耐的上下滚动了下。
她松开手,揪了一点面包,朝天空伸出手,洁白的手臂在天空映照下像是要融化,有鸟儿飞快吃了她手里的面包,然后好不留恋的飞走了,期间没有回头。
贺兰月忍不住微微笑,那双漂亮却无神的眼睛也跟着弯了一下。
而一旁的喻星洲一定不定的看着她,连眨眼都有些舍不得。
“小洲,我想要见见那位盛小姐,你会帮我吧。”她收回手,笑意盈盈的扭过头。
“为什么?你要做什么?”喻星洲声音艰涩,忍不住用力握紧贺兰月的手。
贺兰月没有挣扎,过了会,她反手握住喻星洲的手,举起,在唇边亲了一下,不答反问:“你会帮我吧,小洲,嗯?”
喻星洲沉默,没有说话,但贺兰月明白喻星洲一定会帮忙的。
“晚上提前过生日,我已经想要愿望了,好久没有吃蛋糕了,上次的生日蛋糕并没有吃上,有点可惜,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小洲你有想好送我的礼物吗?”
“我还没来得及——”因为贺兰月说想要提前过生日有点临时,喻星洲根本没时间去准备。
“嗯,没关系,我已经准备送你的礼物了。”贺兰月刚说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海边的风有些大,喻星洲握紧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在回去之前,贺兰月握紧喻星洲的手,面对渐渐起浪的海面,耳边是强烈呼啸的风声,以及阵阵海浪拍打海边的沙沙声。
贺兰月的声音很轻,像是说一个只有喻星洲知道的秘密。
她嗓音带笑,说:“小洲,我根本不在乎活着还是死掉,我只是想要拥有掌握自己的权利。”
贺兰月就像是喻星洲目之所及的那些鸟,张开翅膀飞过,即使将要下雨,或许天空还会有令人畏惧的闪电。
喻星洲握紧她的手,面前经过的每一阵风都带有贺兰月身上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