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台上(2/2)
“阿娘出生于附近村寨一户姓方的人家,方家在当地时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是阿娘想悬壶济世,又仰慕苗医老翁的医术,便拜他做了师傅。后来,由家里人做主,嫁给了阿爸,可阿爸的父辈和苗医老翁有仇,苗医老翁自然不让最珍爱的徒弟嫁给他,阿娘就这样离开了门派。可是阿爸命短,和阿娘成亲才两年就死了,留下我这个遗腹子。为了救更多人,发挥所长,阿娘云游天下,可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救下了濒死的马匪头子龙骜,阿娘不知道,她救下的是一条毒蛇。”
从阿耀的口中得知,廖萱和萧雨明明是先入门派的师兄师姐,却处处不如后进门派的师妹方萍,龙骜那时还是马匪,见到方萍只觉得惊为天人,念念不忘。他潜伏到了竹山苗寨,一是为了打听宝藏的下落,二是希望等到方萍,因为方萍在苗寨附近救下他后就飘然离去了,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可是他怎么也等不到她,方萍四海为家,她的心中早已不局限于一城一池。
正在这时,廖萱找到了龙骜,说方萍云游天下,治病救人,如果造出一种难解的蛊毒,到时候方萍一定会回到竹山苗寨。你们相处几个月,到时候嘘寒问暖,又怎知不会抱得美人归?廖萱又劝说萧雨,师傅不是总偏爱小师妹吗,说师妹天资聪颖,我们就造一种奇毒,让师妹回来解,看她能不能解得了?
只是,他们远远低估了毒素的传染速度,造成了无法控制的局面。
苗医老翁发现了这件事,悔不当初,直言不该赶走方萍,留下这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老翁就这样被活生生气死了。
那二人自知无颜面对师傅,这么多年也没脸去给师傅扫墓,任由坟头的杂草长得几丈高也不去管。那廖萱更是可恶,明明气死了师傅,还拿走他毕生心血所著的万虫谱,对外人谎称是师傅传给她的。
“阿娘的一颗心全扑在了治病救人上,哪里有时间管龙骜的殷勤?实话告诉你们吧,竹山的宝藏确有其事,方家曾祖父就是偶然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宝藏,才有了方家的兴旺发达。那处山洞后来经历了塌方,看不到后面的样子,只留下前面的一处,于是,我将阿娘也埋葬在了那里,算是有始有终。”
“那些钱财呢?怎么能被方家独吞,明明是属于我们竹山苗寨的东西!”人群中有人发问。
无论何时,宝藏对人的吸引力都是巨大的,更何况是那么惊天的财富。
“你以为当初疫病是凭空被驱散的吗?阿娘发现,治疗村民需要天山雪莲做药引,野生雪莲是世界上最稀有且名贵的药材,极为难得,阿娘便和方家商议,为了买药散尽家财,救竹山苗寨所有人的性命,让这宝藏从哪里来,便落到何处。”
阿耀的话语随着风落入了每个人的心中,他们只知道敬重竹山神女,却没想到,方萍为了拯救这个寨子付出过什么。
“驱散疫病后,阿娘想赶回家去,给刚满八岁的我过生日。可龙骜丧心病狂,也发现了方家财富的秘密,居然和马匪们屠杀方家满门,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些宝藏……他哪里知道,宝藏为了救人都已经花光了……阿娘要乳母带我离开,独自面对凶悍的马匪,为了不落入马匪手中受辱,自杀身亡。她明明是那么良善的女子,明明救了那么多人,可是到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有谁会救她呢?为什么,那样美好的她竟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后来乳母没过几年也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发誓,往后余生,报仇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你们说,这是人做的事吗?他们到底该不该杀?!”阿耀的眼角通红,直直地逼视着台下的所有人。
此刻,明明他被绑在台上接受审判,可寨民们却觉得,是他在审判台下的他们。
寨民们被震撼地说不出话,人群中还响起呜咽声——他们以为竹山神女早已得道成仙,可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和他们一样,也是个凡人,一个活生生的凡人,会哭、会笑、会悲伤、会流泪……
可她又和他们不一样,她是一个带着神性的人,只有她,愿意无私地帮助竹山苗寨,帮助天下所有受苦受难的人。
薛宗能问:“那我的父亲呢?你又为什么要杀死他?”
“薛老大本是方家的家仆,可他心术不正,方家财富的秘密就是他透露给龙骜的,要不是他里应外合,凭借方家易守难攻的建筑,怎么会那么容易让马匪杀进来?所以我说,他们,一个都不无辜。”
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明明青天白日,却黯淡无光,风声更大了,吹得人耳膜生疼。
龙盛天说:“即使我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可是,你到底是怎么杀死他的?”
阿耀的目光落在了水影身上,缓缓道:“水小姐猜的不错,我阿娘是最了不起的苗医,我从她那里知道了一种苗疆秘术,能够控制人心,趁着龙湘和我一起时,我便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控制她拿出我之前藏着的剪纸,放在尸体上。哈哈哈,那老贼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杀了自己,真是痛快!真是解恨!”
小安突然跑过来,拉着水影说:“水姐姐不好了,龙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说要离开寨子,怎么也劝不住,现下已经骑着白马出寨了。”
龙盛天叹了口气,“让她走吧,我的妹妹我自己知道,就让她独自散心,想想清楚吧。”顿了顿,“至于阿耀,就将他关在鼓楼的顶层思过,秋后再处决。”
……
看到阿耀被押走的身影,水影的头突然有些痛,一些记忆的碎片好像拼凑在一起,逐渐清晰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道,像失去了所有魂魄一般。
“怎么了?”炎曜见她很不舒服的样子,关切道。
“那个酒瓶,那个酒瓶……”水影止住了话语,只是转身离开,说:“对……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她的背影,炎曜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