棽都瘟疫(十一)(2/2)
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裴垠挡在他身前,鲜血从嘴角流下。
裴垠身后布满了阿颜乞人的箭。
这一刻,顾离多么希望风雪能够阻挡他的眼睛,可偏偏,裴垠就在他身前,抓住他的胳膊。
“照……顾……妻……儿……”
这是裴垠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就在顾离与阿颜乞人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
裴垠推着顾离向前。
九儿坡之下,亦是万丈深渊。
顾离只感受到自己胸前被射了一箭,紧接着,裴垠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块血书塞进了他怀里,他身体向后一倒,便跌落崖中了。
他这一次,风雪的确迷眼。
他看不清裴垠的脸,风雪从脸上刮过,像刀子一样,割得生疼。
漫天飞雪,看见顾离被自己推了下去,裴垠才如松了一口气般跪在地上,他低不下头,他睁着眼睛,想要最后看一看他的小王爷。
身后满是长箭,那些阿颜乞人终于退去。
躺在地上的,还有一千境北军,他的身旁,手边,就是凶手的尸体。
白坡为墓,飞雪为碑。
九儿坡,还埋葬着三万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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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下去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裴将军是希望那个活着的人是我,哪怕只有一半的机会,也一定是给我,九儿坡之下有一处冰湖,掉下去后会有一线生机,也有可能一生葬在冰湖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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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坡底。
原本的冰湖瞬间覆盖了雪白,茫茫一片不见影。
啪一声,顾离似是被惊醒,他好像听见了裴垠的呼唤,对,妻儿,裴夫人和裴邵生,还有埋葬在九儿坡的三万英魂。
冰凉的湖水冲击着他全身,湖底之下,他憋着气,折断了最后射在他身上的箭,鲜血从身体里流出。
他必须活下去。
冰湖之上,顾离从水中出来,脸与手皆被冻红,本就是冬日,加上大雪,只需一点风就几乎能要一人的命。
他站在冰湖之上,一时之间分不清方向。
他擡起手,这风雪是挡不住的,但身体向前,总能找到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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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那片冰湖,也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十天之后,阿赪他们摆脱了阿颜乞大军的围攻,从离州一路寻来,发现倒下的我,将我救回,听他们说,我当时,已快没了气息,可惜,老天不想收我,我活了下去,我虽未醒,但那份血书起了作用,等我醒时,境北已是另一番天地。”
听完顾离口中的这个故事,宋时书忍不住抱住顾离,九儿坡三万将士至今不见天日,裴垠以身挡箭,冰湖之下死里逃生,而这,应当只是顾离这半生惨痛故事中的一环,是他亲眼所见,亲自经历,这么多年,撑起境北的天。
“怎么了?”顾离嗓子有些干涩,他拍了拍宋时书肩膀。
宋时书不忍松开,渠州之事已过十一年,记忆再清晰也有所模糊,可九儿坡一事才过三年,可谓是历历在目。
她十一年后才查清真相,可顾离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是凶手。
她问:“这是你下定决心夺权的原因吗?”
“算是吧,”顾离轻声道,“那时九儿坡一战,三万将士命丧沙场,我死里逃生,后于楹州见赵侦,我得见他为百姓施粥一碗,又于他府上静养半月,相谈甚欢,知他数年来游历燕国大江南北,心怀大义,便又带他回了离州,不久后查清秦家为了权力不惜害我境北三万英魂,李氏每一位皇帝都承载着除去顾氏王旗的使命,那一战,京师皇城皆参与其中。”
宋时书抱着顾离的手又紧了几分,京师皇城皆参与其中,多么令人悲愤的一句话,也就是说,从头至尾,只要是针对境北,除了秦家,李珩与李蛰燃这两位皇室之人也参与其中,至少知道真相,难怪,每一次听顾离提境北,都是那般态度。
还好,她在那个夜晚选择了顾离。
幸而,她现在的心里也只有顾离。
顾离感受到宋时书的拥抱,心中亦有喜悦,他继续道:“燕国南部在秦俐的治理下百姓苦不堪言,东部海寇猖獗,西部黄沙漫天,京师已然成了秦家的天下,我这才与赵侦生出了取而代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