棽都瘟疫(七)(2/2)
“听闻,你骁勇善战。”秦太后见顾离不语,又道。
顾离低着头,伸着双手:“臣年幼,只随将军们上过几次战场,不曾杀敌。”
“呵,”秦太后笑了声,“你们顾家人啊,就是不爱说实话,还是让哀家将这实话说出来好……”
听着这话,不用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皇室需要境北对抗阿颜乞,但却从未有过信任。
秦太后在帘子后站起身道:“哀家想让你死。”
一瞬间,顾离头皮发麻,这京师想让他死的人不在少数,但如此直言的却只有秦太后一人。
话已至此,他放下双手擡头,只见秦太后从帘子后走出,面上似乎是笑着的,可嘴角却是平平。
顾离也不甘落后,他是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人,到了此时,也没什么避讳的,他站直身子轻蔑一笑:“只恐太后是要失望了。”
“没关系,”秦太后放下帘子,站在顾离面前,“哀家等着那一天,不过你要记得,哀家是最要你命的那个,若是旁人想要杀你,你可得躲好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顾离嘴角一抽,只觉得眼前这人是个疯子,不大能明白这样的人是如何让满朝文武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秦太后向后退了两步:“说来话长,还是长话短说,哀家是为了先帝,旁人可就是为了别的了。”
昌平帝?顾离倒是没想到,秦太后会说出这样一个借口了,不过当他再次看向秦太后时,顿时觉得,秦太后有可能说的是实话。
帝后恩爱也不一定就是做戏。
“旁人也没有太后坦诚。”顾离也向后退了两步,站在秦太后这人跟前,总觉得瘆得慌,整座皇城都让他感觉到不适。
秦太后重新走到帘子后面坐下:“明人不做暗事,哀家还是希望境北王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毕竟,境北的百姓是无辜的。”
顾离内心叹气,他道:“太后就不怕,我与阿颜乞修和,在境北让出一条道来。”
一旦失去境北,中原将暴露在阿颜乞人的铁骑之下,以如今京师的战力,那必然是撑不住的。
“顾氏王旗世代忠良,怎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阿颜乞人对燕国的恨可是传了几百年的,这风险,哀家相信,境北王不是个蠢的,”秦太后坐在帘子后已看不清顾离脸上表情,也就闭上了眼睛,但一想到顾离定然不好受,自己心里就更舒服了,她继续道,“哀家记得,境北有这样一段话,境北的官,守护百姓,境北的民,永不为奴,顾氏王旗,战无不胜,燕国大统,千秋万代。”
顾离握了握拳头松开:“世代忠良,太后,我怎么觉得你的风险更大。”
秦太后睁开眼睛:“哀家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顾离动了动眉头,这趟皇城没白来:“那祝太后好运。”
人已经见过了,“吉言,京师的天不好,境北王也不必多留了,阿颜乞人随时都有可能攻入离州,哀家也是为了境北好。”秦太后可不想顾离留在京师,只要留着一天,她就得多分些力出去。
又提离州。
“那就谢过太后了,本王这就离开京师,”顾离转过身,“希望太后如愿以偿,不过本王算过命,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说罢,他便径直出了干宁殿。
秦太后看着人出去,喃喃道:“休想。”
这外面可是暴雨如注,顾离撑着伞从台阶上走下,官服已被淋湿。禁军布满皇城,更布满干宁殿四周,他一路向皇城外而去,皇城上空一片阴霾。
藤罗在外等候多时,见顾离出来,连忙将人扶上了马车。
“小王爷,喝点热茶。”藤罗将茶给顾离倒好,顺便递到手里,这脸色着实不怎么好。
顾离接过茶杯:“收拾东西,我们这就离开京师。”
藤罗一愣:“现在,小王爷,这雨大,只怕不好走。”
“有人不想我们留,现在的我们还不足以在京师立足,若不是阿颜乞这两年壮大,战事吃紧,这京师还真不一定走得出去。”顾离心中清楚,皇室想要他的命,却不想失去境北,秦太后想杀他,但绝不是现在,可日后,只要阿颜乞不再有威胁,秦太后会第一个对他下死手。
藤罗一时听不明白,但想了想也知京师并不安全,他道:“小王爷,当年渠州确实没有活口,至于宋家,宋川有个女儿,倒是与那宋娘子年纪相仿,其他人,并无相似,全族无一人活着。”
“那就是她,那枪法,绝不是普通女子能使得出来,不知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来京师,定是为了渠州,却不知她知道多少,回头让我们的人注意些,但不要 太近,以免为她惹来麻烦。”顾离身在境北,渠州城破时也不过十一岁,但年幼听之,也甚为惋惜,时至今日,仍觉遗憾。
“我知道,小王爷放心。”藤罗点头。
说完,顾离伸手掀开帘子,一转头,就瞧见了一单薄的身影,是他在这京师里最熟悉的人了,也是这京师里唯一一个不一样的人。
宋时书穿着白衣,打着伞,走进了九原客栈。
许久,顾离放下帘子,他低着头笑了笑。
藤罗疑惑:“小王爷,我们的人都跟着,就算有危险,也能一搏。”
“我知道。”顾离的暗卫都是他亲自挑选,战力不凡,就算是有人花了大价钱来杀他,也不见得就能动得了他。
这趟京师,不算白来,甚至,值得。
京师的雨来得突然,宋时书站在屋檐下望着这天,阴沉沉的,越瞧越让人心中烦闷。
雨滴打落地溅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