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2)
今日左家娘子在浅林区打猎乏了,觉得可以更进一步,想着林幼蝉好歹是位大夫,于是就叫她也跟着过去,以策万一。
说叫她过去,但左家娘子却早早骑马带着随扈进林子去了,她是与其他杂役一道坐着马车被送到了浅林里的营地里。
林幼蝉背着药箱下了马车,看营地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有奴婢,亦有杂役,都是秋狩各家的主子们带过来的。
他们均不善骑射,无法随时陪伺在林子里骑马狩猎的主子身边,但又要随时听候主子差遣,所以就在这处暂时扎起的营地里候着。
林幼蝉亦跟他们一般,寻了个角落,正要走过去,便听林中喧哗声传了过来,又停下脚步,与营地里的其他诸人一般,朝前头林子处望了过去。
不望则已,一望则喜。
此时出来林子的,是策马而行的几位大人,其中一人,林幼蝉瞧着眼熟,可不就是她阿爹江大人么?
林幼蝉欣喜,往前头一些占据个看得更清楚的位置。
真是阿爹!
见到那几位大人亦停在了营地这处,后头跟着他们的护卫亦下得马来,将大人们进林子里猎得的猎物也拉了上来。
瞧见江大人与几位大人分散坐开,拿出水囊喝起水来,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所以林幼蝉马上疾步朝江叔珩所在的那个位置走了过去。
自从在圆社上见到阿爹后,都已经许久没见过阿爹了。
可恨眼下自己依旧势单力薄,孤身一人,没有足够的钱银可花,也没有能够信得过的人帮她掌握阿爹的行踪。
甚至要面对来自江二爷的无情倾轧,如今还招惹上了官府的人,只能够用尽力气想尽办法在京城立足,活下去,才有可能寻回阿爹。
她暗中偷偷去过江府几回,发现文祈街外头的暗卫撤了,可江府门口却依旧杵着两个护卫,怕是江二爷对她还在严防死守。
而阿爹去上朝的时候,身边依旧带着不下六名护卫,难以接近。
眼看着越走越近,一颗心止不住地怦怦跳了起来,视线落到了随侍在阿爹附近的那些护卫身上。
不知道这些护卫里,还有没有江二爷的人?
以防万一,还是得想个办法,将这些碍事的护卫调走,省得自己还没走到阿爹跟前,就被他们发现。
就在距离阿爹几尺开外,前面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林幼蝉以为是有人又从林子里出来了,不欲理会,直直地看向自家阿爹,快步小跑起来。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江叔珩转头,瞥了她一眼,恰好对上了她的视线,林幼蝉冲他笑了笑,甚至忍不住想要开口唤爹,一阵尖叫声响彻云霄:“救命啊!”
“快拦下他!”
众人俱一惊,齐齐看向了林子里。
随着一阵急促的哒哒哒的马蹄响,一匹马一跃而出,朝营地这边狂奔而来。
后头还追着几匹马,见着前头众人,有人狂喊:“快闪开,马惊了!”
“散开,散开!”
“要命的快逃啊!”
这下,营地里的人听明白了,纷纷避让,聚拢的人一时全散了。
林幼蝉也惊了,一眼瞧见近在咫尺的阿爹快速站了起来,其他护卫亦涌了过去,只得快步躲到一旁,便见疾驰而过的惊马上,竟然还坐着一位娘子!
是,左七娘!
没容得她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便有将将在营地暂歇的大人们急促地使唤护卫:“快去救人!”
不少护卫纷纷跃上马背便去围堵。
惊马在营地里乱闯一番后,为避开这些护卫,折向右侧,又跑进林子里去了。
护卫们转了个弯儿追上去的时候,原本后头跟过来的马匹也赶了上去,其中一匹跑得飞快,越过所有人,单枪匹马追到了前头。
“疯马上的是左尚书家的娘子!”
“可那马,不是永兴侯世子的么?”
“方才最先追上去的,可不就是唐世子!”
林幼蝉心里有些慌。
方才匆匆一瞥,她恰好瞧见疯马上的,真是左七娘!
她是跟着左七娘来的,左七娘便是她主子,若左七娘出事了,她可落不得好!
再看那些护卫怕主子出事,已经由分散的状态簇拥到阿爹身边了,于是也顾不上认爹,马上朝方才马逃走的方向也跑了过去。
不少护卫奴婢亦反应过来了,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都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林幼蝉眼见着几匹马都赶在自己前头过去了,心里未免更急了,此时前头有马只折返惊呼:“出事了,大夫,谁家有大夫?”
“快去请大夫!”
“我我我!”林幼蝉马上高举双手,大声喊:“我就是大夫,左家带来的大夫!”
她一喊,前头后头的不少人均朝她看了过来。
那呼救的一匹马上的人看了她一眼,显是不信,策马而过,另外一匹马则停了下来,骑马的人伸了一只手出来:“上来!”
林幼蝉一边握住那只手,一边擡头去看那护卫——不,原来竟不是护卫,是那位程四郎。
程四郎将她往上一拉,林幼蝉借势一蹬,上了马,程四郎驱马便飞驰而走。
穿过一片林子,绕过山谷,林幼蝉见到了谷坡下围着的一圈人,左七娘赫然就瘫在地上。
“左七娘子!”
左七娘子见到了林幼蝉,仿若见到救星一般,起身扑到她身上,哭嚎:“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浑身好痛,是不是要死了!”
林幼蝉赶紧将人推离了一些,而后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她手脚灵活,身上亦没有外伤,松了口气:“没事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我没事?”
“没事,不然你看看自己,手手脚脚都还好好的!”
左七娘从恐惧中冷静下来,忽而想到了什么,拉住了林幼蝉:“他,他有事,你快去救他。”
林幼蝉已经见到了倒在另一边的郎君,亦即众人口中的唐世子,侧躺着捂着胸口卷起身子,显得相当痛苦。
“唐世子救了我,你快救他。”
林幼蝉走到唐世子身边,蹲下检查时,另外两位大夫亦被带了过来,也蹲下来察看唐世子的伤势。
“怎么伤的?”
“唐世子他为了救我,从马上滚下坡,途中撞到了树上,然后……”左七娘哭将起来。
“哪里撞到树上?”
唐世子脸色相当不好,额头满是虚汗,听大夫这般问,虚弱得说不出话来,松开了手,指了指胸口,便渐渐昏迷过去。
“不好,他昏了,我们还没问清楚还有哪些伤……”
林幼蝉望了一眼唐世子摔下来的坡骨,马上上手,从头部开始细细察看一番,一路往下摸了下来。
“头部,没有明显外伤,严重的估计是内伤。”林幼蝉诊断后道。
“没错,唐世子显然是胸口撞伤了,还极为严重。”
三位大夫刚才初诊的时,均发现了唐世子捂住胸口的姿势。
“不仅是受伤了,看唐世子这般模样,我怀疑是骨折伤到了心肺。”林幼蝉道,看着昏阙过去的唐世子脸色发青,神情严重,“这恐怕已经内出血了!”
其他两位大夫亦点头,神情慌张,束手无策。
“可,他昏迷过去了,吃不了止血药,我医治不了啊!”
“得尽快将他带回营地去,请太医!”
林幼蝉伸手探了探唐世子的鼻息,发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一口否决掉大夫的提议:“不行,要等到带回营地,他恐怕就没命了!”
两位大夫也注意到唐世子的脸色愈发不好了,面面相觑:“可,可除了请太医,我们也没别的法子了。”
“这是致命伤,伤在体内,我们无能为力。”
“我有。”林幼蝉不再跟两位大夫说话,快速打开药箱,拿出剪刀,将唐世子的衣裳剪开,扒开露出胸膛。
“这,这位小娘子,你想干什么?”
林幼蝉瞥了两位大夫一眼,从药箱取出了一把小刀,在胸口上摸了摸,找到了第七、第八根肋骨,定在了中间,用刀尖对准后,便要扎进去。
人没救回来,这小娘子还要在伤患身上动刀捅人?
两位大夫以及周遭的护卫倒抽了一口冷气,登时大喝:“你要干什么?”
唐世子的护卫更是恶狠狠地嚷:“我家主子还没死呢,你想杀他?”
“我想救他。”
林幼蝉稳了稳拿着小刀的手,擡头看着唐世子的护卫道:“若是再耽搁下去,你家主子就真的死了!”
“胡说,擡回去,让太医来,不要你这种庸医。”
“那你们问问这两位大夫,你家主子能不能撑到回到营地见太医?”
护卫去看那两位大夫,两位大夫均难过的摇头。
“看,唐世子呼吸快没了!”
护卫看着唐世子铁青的脸色,感觉到气息果然明显弱下去,惶惶然,一旁的左七娘已经小声哭泣起来。
救人要紧,林幼蝉再不迟疑,用刀尖从肋骨间快速扎了进去,再从药箱里取出了一截细竹管子,顺着导入进去。
血液刹时从细竹管子里涌了出来,飙出洒到唐世子胸口,吓了众人一跳。
“这位小大夫,你这是何用意?”
“我这是在将唐世子体内的血液导出来。”林幼蝉道。
“快看,唐世子的脸色,好像,没那么难看了?”
其中一位大夫伸手再探唐世子的鼻息,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唐世子他,如今化险为夷了。”
唐世子的护卫也凑了上去,发现主子果然脸色缓了过来,呼吸亦顺畅起来,不免瞠目结舌。
这小娘子伤了他们家的主子,还出了那么多血,主子反而好了?
那两位大夫看着从竹管中潺潺而流的血液,十分惊奇不解地看向林幼蝉。
换做是他们,若寻不到太医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伤患等死,这唐世子怕也救不活。
但遇上了这小娘子,竟是硬生生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原来体内出血还可以用导出来这个法子救人,但,寻常人等哪敢让人在身上开口子?
而口子偏偏扎在胸口这一处,又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