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2)
再说了,那蝉娘子虽说是大夫,可怎么看也不像是医术高强的模样,四哥说是跟在她身边可以随时看顾着自己,但被遣去猎场的,原本就有太医跟各家的府医,她哪里有甚么用武之地?
不过低档不住四哥左右劝说,还搬出了苏三的说辞,又得了四哥从玲珑阁买的两件精美玉件,左七娘最终点头应了下来。
此时左七娘亦在给娘子专用的鞠场里白打,一颗藤球在她脚上起起落落,最后一个风摆荷后便叫一旁的婢子接了球过去。
“蝉娘子你要跟我去秋狩,有何目的?”
四哥跟她说的借口,是左家带去的府医届时不好照看猎场里小碰小伤的娘子们,如今既然凌云社有了个女大夫,恰好可以一并带过去,若她们在猎场需要用着大夫的时候,亦可以随时用上蝉娘子。
左七娘看着年纪轻轻,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却没那般好糊弄。
确实,猎场上带过去的府医一般主要照料大主子们,若小辈们有些许要用到大夫的,还得在长辈们跟前打声招呼。
再加上有时候娘子们碍于男女有别,讳疾忌医,所以很多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若事儿不大,那便忍忍,或叫有经验的姑姑或嬷嬷看过便算了,确实不好照看。
但再怎么不好照看,这些年也这般依旧过去了,怎么今年就为了个蝉娘子,四哥偏把人塞自己身边来了?
所以左七娘不免怀疑蝉娘子别有用心。
“左七娘子多虑了,我能有什么目的?”林幼蝉早被苏峤跟左京跃叮嘱过了,此时笑眯眯地看着左七娘,“就是左四公子想着体恤家中姐妹们,让我这个大夫跟着,方便与娘子们。”
“你当真会看病?”
“对呢,我在万家客栈也给不少人看诊过,若是左七娘子不信,打可派人去打听一番。”
这些天经过治愈后的万婶子的口口相传,亦帮着叫相熟的妇人,身子有不利索的,可来找她看病,虽然一般也就四五文钱,但林幼蝉主打一个积累名声,赚钱倒是不急。
见蝉娘子诊脉看病便宜,来的女病患却也不少,无论是左七娘还是其他人去客栈里头打听,都做不得假。
左七娘冷哼一声。
当初在鞠场质疑林幼蝉小小年纪就做大夫的娘子里头,就有她一个。
如今看林幼蝉这般否认,也没追问,盖因后来从四哥处听闻她出手治理好了那个叫姜柳的腿。
左七娘是凌云社筑球赛的拥趸,那姜柳是正选社员之一,看过他上赛踢球,知晓他球技了得,这不,仲秋那场筑球赛,就因为缺了个姜柳,输给了飞鸿社,左七娘心里头就不畅快了。
当初知晓姜柳的腿一直不好,以为要成瘫子了,她心里头就惋惜,如今听闻姜柳的腿疾被蝉娘子治好了,但要修养半年多才能彻底痊愈,而后才能正式上场踢球,就让左七娘稍微有点相信蝉娘子的本事了。
但不多,就是一点点。
“届时你若跟着我去了猎场,可记得跟紧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给我丢脸。”
“哎,我晓得的,左七娘子你放心。”林幼蝉拍拍胸口,打包票道。
很快,秋狩那一日便到了,林幼蝉临出门前,又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行当一番:随身要带到佩囊,佩囊里头的一干要物:信函证物荷包黑匣子,都齐了。
而后去检查药箱——她是充作左七娘的随行大夫去的,那些贵女们要有点什么小病小痛,自然是得找她问话了,所以药箱里头的一俱配备也不能少。
等翻阅过确定没事,林幼蝉这才带上佩囊,背上药箱,再抱上一个装着换洗衣物跟帕子的小包袱,从客厢下楼去了。
在楼下恰见着陈大娘跟万婶子,笑着打招呼的时候,便瞧见大堂那边有佩着大刀官吏模样的汉子站在柜台前头跟万掌柜说着什么,心里一跳。
距离上一次来客栈查住客的巡城司已经有一段时日,以为是消停了,今儿怎么又有官府方面的人过来寻人呢?
“万婶子,那些官爷是甚么来头?”
“哎,据说是万年县的黄大人派来的,想找一个什么小大夫?”万婶子也颦着眉看向那跟自家夫君说着话的官吏。
那万掌柜的虽说经营着偌大的一间客栈,到底是寻常百姓,每次见着这些官家来人,就不得不夹着尾巴充孙子,低声下四,万婶子心疼自家夫君,但也没法可想,咽着这口气,面上还得笑脸相迎。
林幼蝉眉毛一跳:“什么小大夫?”
“我哪儿知道什么小大夫,就知晓是什么苏州来的,姓林?”
林幼蝉止不住心跳加速。
苏州来的,姓林?怎么似乎是冲着她来的?
对了,万年县的黄大人。
她杀那斗笠男的案子,万年县官衙已经在查了?怎么会往苏州来的林大夫这个方向侦查的?
明明现场并没有留下太多破绽才是,根本无法确定是谁人所杀。
莫非这是江二爷顺水推舟,将杀死斗笠男的嫌疑,往林小大夫身上推了?
也是,若当真是林小大夫干的,便是缉拿真凶,若不是林小大夫干的,借官府的手搜寻到人后,亦可以杀人灭口,左右都是好事!
林幼蝉暗自平复下心情,跟陈大娘跟万婶子辞别过后,便朝客栈大门那头走去。
他们要找到是苏州的林小大夫,跟她洛阳的蝉娘子有啥干系?
经过柜台的时候,瞧见额头冒汗的万掌柜,她还冲他笑了笑,而后才迈出大门口。
门口外,早有左家来的马车接林幼蝉去左家了,她坐上马车时,黄县尉恰好亦跳下驴车,见着左家的马车,也瞥了林幼蝉一眼。
林幼蝉察觉到有人望过这边来,回头,恰好碰上黄县尉的视线,看他着装,以为亦是来查案的官吏之一,面不改色微微颔首,便钻进马车去了。
黄县尉身边的武侯看上峰还盯着马车看,好意解释:“那是蝉娘子!”
“什么蝉什么娘子?”
“是左家聘到凌云社做大夫的小娘子,平时儿就住这万家客栈里头。”武侯道,“今儿圣上秋狩,蝉娘子医术好,为防不测之需,左家七娘子特意请了蝉娘子随行。这会儿是左家接蝉娘子过去。”
小小的一个大夫,居然也能随圣驾秋狩,还不是沾了左尚书的光。
黄县尉啧了一声,朝武侯招手:“去去去,咱们继续找人。”
那日从江首辅处觅得线索后,他当即就带着人去找刘无疾了,但刘无疾说起那日的李护卫,声称只记得李应撞伤了飞鸿社的某个社员,出于歉疚之心搀扶他进了药棚而已,两人在此之前,并没甚交集。
黄县尉于是排查了一遍当日在药棚的人,并找到了李应撞伤的那个社员,调查显示一切均如刘无疾所说,并无可疑之处。
正当他以为自己走进了死胡同时,恰又听人说了一句什么苏州来的林小大夫,似乎跟李应交恶,于是转头去查这林小大夫,才知晓,这林小大夫是苏州来的,曾经替江首辅解过毒,但投宿江府第二日出门去了济安堂,就再没有回来过了。
而且,偏偏这林大夫,跟刘无疾亦有所牵连。
“黄大人,这可冤枉草民了。”
刘无疾在蹴鞠赛当日收到了那封迟迟不到的家信,心中疑窦丛生。
因为自家阿爹在信里给自己盛意引荐的小大夫,是位林家娘子,但无论前一拨人还是后一拨人,要找的,是个身为小郎君的林小大夫,这事,未免有点蹊跷。
不过不管对方是林小大夫还是林家娘子,亦或两者间有何关系,其实都跟自己无关,倒是自己还受其所累,被人故意寻恤,平白没了济安堂的差事,他刘无疾心里头觉得冤得很呢!
他老娘跟小弟是跟着老爹去苏州了,可他自己还有一家子得养的!
如今在飞鸿社每个月只能拿三两银子,比起在济安堂做正儿八经的大夫,可别太少。
只是看在自家阿爹极力推崇这林家娘子的情分上,眼下又百般掩藏之下给自己送来了这封信,念在她一个小娘子面对一群不怀好意的人不容易,刘无疾也没跟她计较。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刘无疾无意掺和进去。
“黄大人您可以去仔细查一查,草民见都没见过这甚么林小大夫,他来京城后都干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草民着实不知。”
黄县尉当然要查。
刘无疾是大夫,这林小大夫亦是从医的,两人都有嫌疑。
黄县尉去了一趟安乐坊李应的遇害现场,看着那墙上留下的刀光剑影,招来武侯仔细对比了一番,很快便将刘无疾排除在外,重点落在了查找林小大夫身上。
“大人为何以为这李应是林小大夫所杀,而非刘无疾呢?”
黄县尉拍了拍武侯的肩膀,屈着手指指了指墙砖上的几道剑痕。
孤巷的墙壁颓败,砖面上多的是青苔跟顽强的杂草,但几处青苔上被利刃划得凌乱,砖上还有豁口的新痕。
“这是李应使剑留下的痕迹,剑自然是要劈中目标,他剑落到哪处,哪处便是目标所在之处。”
黄县尉老道地解释,对着剑痕比划了一番:“按照这剑痕的落点,那跟李应过招的人,身段应该就到这个位置……”
武侯此时亦看明白了,点头:“所以李应要劈的人,只长这么高,但刘无疾明显比这墙上的剑痕高很多,而林小大夫,听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个头小,恰好与这剑痕高度相吻合。”
黄县尉点头:“没错,当时李应对峙的,是个个头不高的人,按身高算,少年郎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嫌疑全落在了传闻中的林小大夫身上。
“可是,林小大夫为什么要杀李应呢?”武侯纳闷。
“或许,应该反过来问,为何李应要杀林小大夫呢?”黄县尉意味深长道。
千里迢迢从苏州来京城的林小大夫,据镖师所言不过孤身一人,是来寻亲的,可为何偏走了江府一遭,人就倏忽不见了?
李应在圆社好好地给江首辅做护卫,怎么偏偏中途离席来这条孤巷来见林小大夫?
莫不是两人有旧不成?
若是,那为何林小大夫要杀李应呢?
动机何在?
他去问过了李应真正的主子,也就是江首辅家的江二爷,被告知李应在买回江府之前的事,并不清楚。
莫非,李应当真曾经跟林小大夫有怨,四年来各居两地相安无事,却因为林小大夫上京来了,在江府无意中撞见,而后才彼此寻仇的?
这种种疑惑,也便只有找出那个林小大夫才能得到答案。
所以黄县尉一边彻查李应的来历,一边寻找林小大夫的下落。
“赶紧的,把这藏头藏尾的林小大夫找出来,咱们才好给江首辅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