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2)
如今,往日的恩情都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浓浓的愤怒和恨意。
他竟不曾怀疑过她。
堂堂一朝天子竟然被这母子愚弄到如此境地。
皇贵妃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异样,委屈地抱怨:“三郎,四皇子几天来天天熬夜处理政务,眼看着身体都要熬坏了。我劝他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儿子却说为父皇分忧是他的幸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皇帝拍了拍皇贵妃以示安慰,语气中感觉不到情绪,“四皇子争气,朕很是高兴,吩咐下去让太医院送些名贵药材过去,再请两名御医过去专门照顾四皇子的身体。”
皇贵妃似乎是还有不满足,柔声说道:“臣妾听闻朝中大臣觉得四皇子不是储君,代理监国实在是不妥,儿子一心想为父皇分忧,尽自己的努力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底下的那帮大臣,叫他们做的事情都是敷衍了事。”
“是谁,胆大包天敢如此做,朕砍了他的脑袋。”
皇贵妃拍了拍皇上的胸膛,替他顺气,“臣妾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咱们儿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性子实在,遇到了什么难事都是自己解决,都不跟我们说。臣妾见他日日如此消瘦下来,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啊。”
说着,皇贵妃的眼睛蓄了泪,等了许久,直到一滴泪从眼角低落,皇上依旧没有如往常那般替她拭泪,她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许是皇上身体孱弱,心神俱损,想起今早太医说的皇上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嘴角不自觉勾起。
擡眼一瞧,皇上的面色青白,没有半点血色,眼下泛黑,皮皱巴巴包着骨头,高高的颧骨透露着本朝最高权力之人的威严。
长达半年的慢性毒药已经慢慢侵蚀掉这副躯体。
三十年前她刚刚入宫时二八年华,如娇花一般的容貌,纵使保养得再好眼角也已有了细纹。那年,她瞧瞧擡眼见到圣上,他是如此的高大威严,不可侵犯,坐在高位之上睥睨跪下众人,纵使那时她已有了恋人,心人仍不可控地为之一动。
数年的宠爱不做假,假意也好,真情也罢,其人将死,坚硬如皇贵妃不免生出几分怜惜和伤感。
“朕早已拟好诏书,一切都安排妥当,爱妃无须忧心。”皇上带着笑,柔声安慰皇贵妃。
贵妃惊喜不已,今晚不过想劝皇上立儿子为储君,没想到皇上早已拟好诏书安排我儿继位。
时到今日,立不立我儿为储君又有何干系,皇上已经时日无多,撑不了多久。
她将成为那个至高无上的女人。
她欣喜不已,丝毫没有留意到皇上眼中的狠辣。
夜幕降临,皇贵妃一如往昔依偎在皇上的身旁,嗅着淡淡的檀香陷入梦乡。皇上睁开紧闭的双眼,挪开贵妃搭在他身上的手臂,盯着睡在他身边的女人,眼中晦暗不明。
皇后娘娘的寝宫中亮起烛火,殿外的太监直挺挺地站着,耳朵竖起,神情肃然,观察四周的情况,殿内时不时传来密密的说话声。
锦辛姑姑给皇后披了件外衣,而后退到一旁。
七皇子明琛一袭暗色金绣海棠滚边长袍,头戴玉璧缠枝金冠,贵气英武,不似平常怯怯之色,屈膝跪地,展臂交叠双手于前,叩首向皇后娘娘行礼。
“儿臣叩见母后,向母后请安。”
皇后娘娘起身扶起七皇子,拍拍他的手道:“现在没有外人,琛儿不用拘礼。”
她扶着明琛到身旁坐下,望着那张酷似她生母的脸,有些伤感,海棠已经走了有二十三年了。当年,她同海棠一齐入宫,没有因家世悬殊而疏远,反而一见如故,相交甚好,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她们相互扶持,挨过深宫中一年又一年的漫长岁月。
午夜梦回,她常常设想,要是海棠没死,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
“禁卫军那边儿臣安排妥当,皇宫中的侍卫儿臣担心变化太多引起皇贵妃的警觉,只调换了小部分的自己人。”七皇子的声音打断了皇后的思绪。
皇后道:“宫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母后自会安排妥当。皇上身边的小顺子来话,说皇上已经知晓皇贵妃常年给他下慢性毒药,现在已经拟好遗诏,并且召见了驻守京郊外的守卫将军。此时正是要紧关头,你没有什么大事尽量不要进宫,以防皇上生了疑心。”
“儿臣明白。”七皇子继续说道,“朝中文臣大多为裴首辅党羽,大多同意拥立四皇子,唯有少部分的文臣持中立,但都在朝中受到排挤。”
皇后娘娘冷笑一声,启唇:“那些软骨头的文臣都是些墙头草,见谁得势了,便倒向哪边,要是见势头不对,变的比谁都快,不足为俱。我弟弟已经率领三万郭家军启程赶往京城,万一局面不可控,里外接应,便可成事。”
她与皇贵妃斗了二十余年,如今也该有个了解了。
百年后她也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