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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消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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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消融

“阿馥。”孟洛宁在一旁呼唤她。

秦烟看着李奇, 他拿后背对着她,一直没有看她。

秦烟握了握手指,撩开船帘, 踏到旁边的小舟上。

言云川是习武之人, 目力和耳力都比常人高出不少, 李奇与孟洛宁的谈话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凝视着李奇茕茕孑立的背影,言云川叹息一声, “若她真的跟孟洛宁离去, 你真的舍得放手?”

李奇站到船尾, 仰望着中天上那轮硕大的明月, 大雪未曾止息, 落在他鸦青色的雪氅上便立刻融化成水雾。

“溪云,你曾问我累不累?那时候我怎么说的?”

言云川回想了下, 他说的应是王馥生辰那夜, 宴席散后,他没回去陪妻儿,拉着他喝酒, 半醉时, 说漏了嘴,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 自己便问了一句“累不累?”

从前他只问值不值得,唯有那一次,他问的是“累不累”。

“你说,再等一等。”

李奇垂眸,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 比起在临安时,面貌没怎么变, 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了。

“这次……我不想等了。”

她要走要留,他都会成全。

但他要完整的她,她的人和她的心,都只能属于自己,他再不允许她左右摇摆,若她做不到,那他就通通都不要了。

秦烟弯腰钻进船舱,将矮几旁的两个酒壶都拿起来拎了拎,炉子里的火还未灭,酒盏里只剩了一点残酒。

孟洛宁不善饮酒,所以两坛t酒应都是李奇喝的。

“阿馥!”孟洛宁在背后唤了她一声。

秦烟转身,不时有风卷着雪粒漏入船舱,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床舱里,外面,大雪依旧纷纷扬扬。

“阿馥,他愿意成全我们。他向我承诺,会善待王家,太子的储君之位无人撼动,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孟洛宁犹豫了下,终还是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

秦烟垂下眼,盯着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正微微发着抖。

此刻,她的心意外得沉定下来,她用了点力气,将手抽了出来。

“我留下来,不止是为这些。”

孟洛宁死死盯着空了的手。

“孟洛宁”,秦烟仰望着他的脸,眼神异常坚定,“我与他夫妻多年,我的心不是铁石做的。”

孟洛宁的眼睫毛颤了颤,她的眼神令他无比绝望,他们认识太多年了,久到只需她的一个眼神,他便能洞察她的心思。

“你爱上他了?”

他声音略微沙哑,呼吸间都是苦涩。

看着陷入颓唐的孟洛宁,秦烟刹那间便明白了李奇的意思。

与其说是了断,不如说是他要一个明明白白的回应。

要么爱,要么不爱。

若得不到,他就宁可不要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皇帝,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也是因为”,她用力擡了擡眼皮,“他是刻在我心上的人。”

一瞬间,孟洛宁面如死灰。

他可以接受有缘无分,接受情深缘浅,可他接受不了她心里的人不再是自己。

“孟洛宁,你也放下吧!”秦烟有些不忍,终狠下了心。

孟洛宁缓缓扬起脸,痴痴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没有焦距的目光慢慢凝成一线,再次看向她,声音虚无缥缈。

“要怎么放下?怎么说不爱就不爱了?阿馥,你教教我?”

秦烟瞥见那只老旧的埙,被他拴在了腰上。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夜市上看见它时,她嫌弃太单调,买下后便问旁边卖彩人的摊子借了画笔和油彩。

依着记忆里的样子,在上面画了一对童男童女。

是幼时的他们。

如今,陶埙上彩釉剥落,黯淡不堪。

她冲到他面前,一把扯下了那只陶埙,从敞开的半扇窗里扔了出去,“咚”一声响后,便再无声音传来。

让秦烟想不到的是,孟洛宁竟然不顾天寒地冻跟着跳下了水。

秦烟扑到窗边,“孟洛宁,你疯了是不是?”

孟洛宁不会水,在水里扑腾起来,秦烟心急如焚,跟着跳下了水。

那头动静太大,自然让李奇和言云川注意到了,二人前后跳到隔壁的床板上,看见了水里的情形。

秦烟虽会凫水,但到底劲力小,哪里托得起人高马大的孟洛宁?

李奇擡手捂住疼痛得厉害的心口,咬牙忍痛道,“溪云,救人!”

未等他说完,言云川已经跳进了水里,帮着秦烟把孟洛宁驼上了船。

秦烟和孟洛宁身上的大氅都不见了,那大氅浸了水重得跟称砣一样,秦烟便全解了,由着它们沉到水底。

上了岸,秦烟浑身湿透,冻得牙关直打颤。

李奇想也不想解下自己身上的鹤氅,披到她身上。

秦烟推拒,“你不能受冻。”

李奇沉着脸,一句话没说,强行将鹤氅罩到她身上,打了个死结。

近若咫尺的距离里,秦烟紧紧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低声开口。

“我将那只埙扔掉,是为断他念头,没想过他会这样。”

李奇仍一声不吭。

秦烟又解释,“他不会水,我才”

话未说完,李奇打断,“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那头,言云川也冻得浑身发抖,他虽体格强健,也耐不住寒冬腊月里的江水。

挤压出孟洛宁胸腔里的水,他头上的水也滴滴答答往地上落,床板上全是水。

言云川没好气,“有话不能好好说?非把人逼得想不开?”

一听言云川说话,秦烟就邪火直冒。

李奇过去探了探孟洛宁的鼻息,应该只是昏迷,暂无大碍,松了口气。

“先回岸上,让他将湿衣裳换下来要紧。”

回到岸上,李奇打算先送孟洛宁回孟府,言云川看了眼冻得脸色发青的秦烟,“你们先回宫,我送他去。”

李奇没再坚持,嘱咐道,“到了孟府,让他们也找身衣裳给你换,别冻出毛病了。”

“行!我知道。”

两名暗卫帮着将昏迷的孟洛宁搬上马车,言云川跟着跳上去,驾着马车先走了。

一名暗卫见李奇没穿大氅,赶紧将身上这件脱了下来。

李奇没有推拒,穿好后攀上马车,弯腰钻进车厢里。

秦烟拢紧沾有他气味的雪氅,一直盯着他看。

他坐在侧面,阖上眼睛,一言不发。

秦烟靠过去一点,小声道,“怀冰,我冷。”

李奇睁开眼,同她静静对视半晌,擡手复上大氅绳结,打算将自己身上这件也脱给她。

秦烟忙扑过去,死死捏着大氅领口,“我里头穿着湿衣服呢,把这件脱给我也无济于事。”

李奇松了手,“那你便忍忍,等回宫再换。”

秦烟始终感觉到他的情绪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心里惴惴不安,小心翼翼道,“他让我跟他走,我拒绝了。”

李奇脸色苍白,不仅仅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还因为他心口的剧痛越发难以忍耐,偏巧出来太急,护心丹没带在身上。

他虚弱得阖上眼,“你先不要跟我说话。”

秦烟终于觉出不对劲,焦急得将手按上他的心口,“是不是心口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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