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同(九)(2/2)
这期间,祁玄一直面朝着天,眼神涣散,不论谁唤都毫无反应。
直到他神情恍惚之际,隐约听见了殷照心的声音。
“只找到了这三个人?没有再看到旁人吗?”
她语气焦急,不自觉染上了哭腔,抓着最先发现祁玄的守卫问来问去,得到的回答皆是否定。
殷照心脚步一个踉跄。
若娴与祁玄如今都已相安无事,梦中发生的惨案没有再次出现,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可是......
魏璟呢?
守材如今跟在了祁玄身边,就说明魏璟与祁玄一定打过了照面,但是......他人呢?
他去哪了?
殷照心徒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恐惧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梦里,这件事从始t至终魏璟都没有参与其中,但在梦外,他一刻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如今梦里本该出事的人都好好的活着,可原本应该什么事都没有的人......却杳无音讯。
瞬间,寒意从她心底钻出,让她手脚变得冰凉,牙齿似乎都在咯咯打战。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时,她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拽住了她的裙摆。
殷照心身子一顿,忙不叠回头望去,只见祁玄不知何时撑着起了身,待她蹲下.身来后,焦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艰难地一字一句与她说道:“快......快去救魏璟,他还在里面......”
祁玄为了说出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话音落下后,他抓着殷照心的手瞬间脱落,最终沉沉地咋在了泥泞之中,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
殷照心看着前方空荡荡的一片,只觉得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耳边嗡鸣声不断加重,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祁玄方才说出口的话反复萦绕,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压在她脑海与心头,沉重似山。
她突然间想起了那夜意外的亲昵,当时丝丝缕缕的痛楚在此时好似被无限放大,不断地席卷着她的全身。
从与魏璟的初识到最后一面都反复出现在她脑中,像是走马观花一般,她试图想要伸手抓住,眼前却只有无边的黑夜与熊熊的火光。
她想起了临走前魏璟同她说的话。
他信誓旦旦的与她说,若娴与祁玄的事,她都不必理会。
他将自己手下的人留下了一多半给她,只是因为城中暂且不太平。
他保护了她,救出了祁玄与若娴,可独独落下了他自己。
源源不断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喷涌而出。
她的眼睛早已通红一片,变得酸涩不堪。
她试图去改变梦境,可换来的依旧是惨重的代价。
魏璟身形样貌,包括逗弄她时的语气和模样都反复萦绕在她眼前。
他虽然说话不好听,可是也会在她生气时温柔的哄她。
他举止粗鲁不拘小节,但是却会细细地吻她,一遍遍描摹她樱唇的形状。
他自大狂妄,却给足了她尊重与爱戴,就连他的手下都待她从无半点不敬。
殷照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地在疼,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恍然发觉,她的整颗心早已装满了他,正如他满眼都是她一般。
她亦是如此。
她早就喜欢上了魏璟。
不论将来如何,不论梦境如何,她都想义无反顾地与他在一起,好好做他的妻子,想和他一同走到最后。
想到这,殷照心早已泣不成声。
可是她醒悟的太晚了,太晚了......
面前昏迷的祁玄已经被人带了下去,在河边,是纷涌的侍卫,反反复复地打着水,试图扑灭那嚣张的火焰。
魏南筝似乎瞧出了殷照心的状态,事到如今,也能想明白大致的情况,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可她知道,她不能问,也不能提这件事。
倘若她大哥真的遭遇到了不测,她便是这些魏家人的主心骨,她得撑起魏府,不能让殷照心一个人受累。
于是她转过身,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身后隐约传来了声响。
她回头,瞧见殷照心正从地上缓缓地站起身来,背对着人擡起手来,应当是抹了一把眼泪,随后才转身,看向众人,眼神逐渐聚焦,变得坚定起来。
魏南筝亲眼瞧见,那个传闻中弱不禁风、娇娇滴滴的嘉和郡主,语气铿锵有力说道:“所有人,一部分协助官差灭火,另一小部分在附近安全的地带搜寻,若是见到了人影,但凡还剩下一口气,就立即进行救治!倘若已经遭遇了不测......那便体面的埋掉。”
她话音落下后,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应声,自行分出了两拨人开始按照殷照心的吩咐行动。
魏南筝再看向她时的眼神都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分明从小在王室中长大,面对这种场面,心里明明早已乱作一团,如今眼睛都一片红肿,显然是刚哭过的模样,但她依旧镇定下来,有条有理的做出抉择。
难怪魏璟待她就像是宝贝一样爱不释手,她确实有魅力。
是不同于任何女子的,独有的魅力。
......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半边天际都已被染红,整座山成了荒芜,波及到了附近半片的树林,险些就要形成燎原之势。
而原本伫立在山头的清心寺,消失的毫无痕迹,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殷照心的人这几日将荒山几乎搜了个遍,找寻到的活人却寥寥无几,甚至连尸体都没有几个,怕是多数人都已经葬身在了火海之中,尸骨无存。
恐怕也只有那些数不尽的亡魂才能知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整座山已经被火烧的不像样子,焦黑一片,火药将山体炸的坍塌下来,这里俨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过往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官府的人上前探查,却发出了一声惊疑。
“这里怎么先前好像是座矿洞?!”
说着,几人拿着铁锹上前,试图将那些堵在入口的碎石挖开,进行到一半时,其中一人动作一顿。
“这是什么?”
说着,他将插在石头缝里的东西拔了出来。
只一眼,瞬间让魏南筝惊呼出声:“那是我大哥的剑!”
纵使那剑已经被折断成了两瓣,也全然不复以往的光泽,但魏南筝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把剑,是魏璟当上少主以后,由家主亲自命人为他量身定做的剑,十几年,从未离开过魏璟的手中。
话音落下后,不论是魏南筝还是殷照心,都纷纷僵在了原地。
魏璟的剑出现在了这里,那只能说明......
“他人一定就在里面!”
这里不像是爆炸点,整座山,只有眼下这个地方像是最完整,兴许......兴许会是唯一的生机。
想到这,殷照心焦急跑上前,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魏南筝瞳孔猛地一缩,连忙冲上去揽着她的腰将她往回拉,随即便朝着前方那几人扬声道:“快离开那里!”
她话音落下后没多久,眼前火光炸开,轰地一声巨响,爆炸发生的便是如此突然。
山石俱碎,而先前那群试图挖开洞xue入口的几人幸而跑得快,这才避免了身体被炸的粉碎的下场,但那把断剑却被留在了原处,最终化作了灰烬。
魏南筝带着殷照心双双摔倒在了地上,身上早已布满了尘土,原本白皙的脸颊也已经黢黑一片。
热浪再次扑面而来。
将殷照心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燃烧殆尽。
终于,多日以来的期许如同面前的洞xue一般,通通都被炸毁。
她再也克制不住,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却突地传来一声轻笑,熟悉的语气丝丝缕缕传入耳中。
殷照心哭声蓦地止住,眼睫上仍旧挂着泪,不敢置信般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远处,在那处河流的方向,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走来。
浓烟中,唯有他的身影越发清晰。
殷照心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深深的疲倦。
可语气却一如既往的乖戾。
他说——
“哭的这么难看,以后别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