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黄粱(一)(2/2)
殷照心有心说笑,可浅星却高兴不起来。
她只闷声应了,随后便出去唤了宫人进来。
一番收拾之后,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殷照心甚至来不及用早膳,便匆忙换上了昨日夜里提前找出来的骑装,在浅星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如今日头已经渐盛,甫一出门,便有一束强光径直照在了殷照心的脸上,刺的她瞬间闭上眼,下意识擡袖遮挡,眼前却先一步落下了一道阴影,彻底将她双眸隐在其中。
灼热消失殆尽,殷照心睁眼,擡眸。
只见她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手,正在半空替她挡住了那道刺目的日光。
她随之看去,那只手的主人,如今正倚靠在门边的墙上,一只腿微屈,漫不经心地朝她看来。
殷照心的骑装不多,唯一合身的,便只剩下了身上穿的这件。
她平日里不喜穿的太过张扬,衣裙的颜色也多半都是淡雅之色,但今日这件骑装却一改往日风格。
珊瑚红做底色,玄金镶边,将艳丽与庄重冗杂在了一处,却不觉土气,反而被她穿出了一种端方大气,衬得脸色也明媚了不少。
只是……
殷照心瞧着魏璟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视线逐渐下移——
如今脑袋清醒了,她才得以好好打量一>
他身上穿的,是与她相同配色的劲装,就连点缀的纹理,都有相似之处,如此这般瞧着,就像是……
殷照心脸颊泛起潮红。
恐怕刻意而为都做不到这样契合的搭配。
慌乱中,她也来不及多想,生怕对面的人误会,正想开口解释,头上猛地被罩上帷帽,将她整张脸都挡在了阳光下。
而想说的话,也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口中。
魏璟已经站定在她面前收回了手,见薄纱之下她懵懂的神情,眉一挑,装作若无其事般开口:“日头太毒,从郡主宫中侍女那讨来了这个。”
这下错愕的人,变成了殷照心。
他……竟如此细心吗?
“多谢你。”
殷照心素手掀开纱幔,仰头朝他展颜笑了一下。
她突如其来的笑,就好似初秋最后绽放开的花,娇艳夺目,却立于秋风之中摇摇欲坠。
相识这寥寥几日,魏璟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瞧见这般毫无戒备的笑容。
发自内心的。
他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绷着身子站在原地,直到殷照心的声音再度响起。
“走吧,莫要再耽误时间了。”
魏璟几乎瞬间回神。
“不吃饭吗?”
殷照心走在前面摇摇头:“时候来不及了。”
魏璟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回道:“如果郡主是担心这个的话,我大可现在就让人传话去,说你身子不适,晚些时候才到。”
“不可。”
殷照心几乎想都未想,当即便扬声否决,这般坚决的态度,饶是魏璟都忍不住侧目看向她挺直的背影。
“眼下局势本就不稳,此次秋狩……又不止有朝中的官眷,远来即是客,既然王后信任我,将秋狩的事交由我打点,我便不能有所懈怠。”
说到这,她脚步一顿。
“倘若你是客,你到时,东道主却迟迟不来,你会做何感想?”
殷照心的这个比方,似乎并没有让魏璟产生相同的感受,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或许你口中的客人,并不在乎这些。”
“可作为郡主,我却不能不在意。”
说到此处时,殷照心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兴许是因为空腹,且有过短暂昏迷的缘故,此时她竟觉得头晕目眩,显然是气血不足之症。
她的状态,都被魏璟尽收眼底。
哪怕难受至此,她都要时刻谨记着自己郡主的身份,尽管她并非晋王亲生。
曾经,魏璟在江东听过诸多关于这位嘉和郡主的传言,世人皆说她命好,能被晋王夫妻视作亲生骨肉,可他们亦不知,这郡主身份,同样也是禁锢了她的枷锁。
她似乎没法反抗。
魏璟心中一哂。
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但……
他一闭眼,便想起了昨日,她帮着医馆大夫帮他处理伤口时的模样。
明明自己怕的手抖,却还要掩耳盗铃般地安慰他,如此脆弱,却又故作坚强。
他又想起了她方才的那个笑。
现在,这即将要凋谢的花,正对着他绽放。
种种跃于眼前,魏璟突然颇不耐烦地“啧”一声,一边厌烦自己这幅婆婆妈妈的样子,一边几步走到了殷照心身前。
他垂眸同她对视,瞧见她苍白的面容后又皱起了眉。
“用不用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