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2/2）
听到这话，梵小洛有些心酸。
别的孩子在这个年岁都有很多小伙伴，然而这小家伙却因为常年生病住院，身边几乎没有朋友。
陈舟以前也有过同龄朋友，他跟病房里的一个小女孩交上了朋友，然而，那小女孩没过多久，就病重离世了。
陈舟那段时间经常追问大人，他的朋友去哪儿了，大家都不敢告诉他真相，于是编了个谎言，说他朋友变成蝴蝶飞走了。陈舟听了很羡慕，说他也好想变成蝴蝶，去外面看看，把陈国标夫妻两吓得不轻。
也因为太孤独，小小的陈舟，见到每一个朋友都很开心。
梵小洛点头：“会的，我以后，还会来看你。”
陈舟眼睛亮晶晶的，“好，小洛姐姐要记得哦。”
说着，打了个呵欠，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这张病床顿时又被寂静包裹，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滴的声响，让人揪心，又安心。
梵小洛小心翼翼呼了口气，注视着陈舟比正常年岁的小孩小很多的身子，感到心疼。从挎包里取出一张消灾解厄符。
这符治不了病，却能减轻一些病痛，希望能帮这小家伙减轻一些痛苦。
正要压他枕头下，遇上了苏梅开门走进来。
梵小洛起身，“嫂子？”
苏梅见梵小洛过来，脸上露出微笑：“小洛，你过来啦。”
梵小洛嗯了声，把手里的消灾解厄符递给苏梅，“这是我和爷爷去寺庙求来的平安福，想送给舟舟。”
苏梅不疑有他，高兴地接了过来，并把符塞在舟舟枕头底下，感激地道：“麻烦你和梵叔了。”
其实，苏梅以前也不信这些鬼鬼怪怪的，自从陈舟得了这病，慢慢改变了信仰，一有时间，就去附近的寺庙拜一拜，求一张平安符。
医院里的医术已经不管用了，她只能通过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信仰，让自己无处安放的心定下来。
“舟舟这两天，精神好了很多呢，以前吃两口饭，就饱了，昨天吃了小半碗，今早上，也吃了小半碗。”苏梅絮絮叨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只要儿子能多吃一口饭，她就触碰到了希望似的，能开心一整天。
梵小洛眼底划过不忍，嘴唇哆嗦了一下，低下头，掩饰着情绪。
缓了会儿心绪，梵小洛望着苏梅脸上的高兴，嘴唇翕动，最终没说出话来。
送完符箓，梵小洛听苏梅说了会儿话，便站起身，说出了今天来医院的目的。
“6号床，何婕的儿子，原来她是你们公司的人啊。她儿子病的挺重的，希望快点好起来吧。”苏梅低声感慨了句，对6号病床上的小患者，她也了解一些情况。
梵小洛心里疑惑，“何姐的儿子，得的是什么病？”
苏梅：“比我们舟舟还严重一些，是脏器急性衰竭，来医院才几天，已经急救好几次了。”
脏器急性衰竭？这个病是遗传疾病，可不常见。
梵小洛心惊了一下，与苏梅告别，去了最里面的6号病床，一眼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小男孩。
看到男孩面容，梵小洛心猛地一惊：“这怎么……”
只见床上的男孩，身形和骨架还是六七岁小孩的身形，然而形貌却像极了七八十岁的老人，全身皮肉松弛，皱纹横生，小小的脸上甚至出现了老年斑，凑近了，还能闻到小男孩身上散发的老年人味。
那是血液流速缓慢，内脏老化的味道。
这是，早衰症！
郝文杰拽了拽梵小洛，示意她声音小点儿，何婕还在，他们要露出惊慌，何婕会更难过。
这时，何婕用手抚摸了下儿子的额头，看了眼众人，道：“谢谢你们能来，只是，这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真的没法抽身再回去工作了。”
郭建设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记得，早衰症是先天性遗传疾病，你们家里有人患过这种病？”
何婕大概也被医生询问过不少次，疲惫地道：“没有，我们两家家族史上，都没这种病。”
梵小洛深深望了眼何婕，“何姐，我也认识一个医生，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何婕看了眼梵小洛，虽然不抱希望，还是说了儿子患病的前后经过。
其实，在半个月前，何婕儿子丁小易身上就表现出了异常，身上忽然长出了一串红点点，食欲下降，容易累。何婕当时赶紧带儿子来医院检查，医生说没大事，是普通的病，何婕也没在意，带着医生开的药，每天监督儿子吃下去。
哪想到，儿子的病越来越重，同时，身上的变化也越来越奇怪。
先是皮肤，小孩脸上胶原蛋白最多，所以脸看上去都是肉嘟嘟的，找不到一条皱纹，但何婕却惊讶发现，儿子脸上的婴儿肥一下子没了，同时还多了几道皱纹。何婕被吓到了，着急忙慌地把儿子带到医院，在医院里抽血化验，进行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过来说，她儿子很不幸的，得了早衰。
何婕当天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脑子都空白了，抓住医生问她儿子怎么会得早衰，她和丈夫两家家族都没有早衰的案例，对于这点，医生也解释不出来，只让他们先住院，先试着治疗一段时间。
先前国内也有儿童早衰的案例，主治医生一开始就按照那个案例，给丁小易治病，然而，治疗了几天，效果就如同梵小洛他们看到的那样，收效甚微。
不但没效果，丁小易身体衰败得更加厉害。
第一天，检查出动脉硬化，高血压、骨质疏松等老年人才得的病。
第二天，肾脏开始衰竭，诊断出关节炎，风湿病，视力听力变差。
第三天，身上其他脏器也进入衰竭……
眼睁睁看着儿子衰老，何婕快崩溃了，到处找朋友打听国内挖治疗早衰的成功案例，然而，她几乎问过了所有的朋友，很多人都是听说过这种病，却没在现实中遇见过，甚至还有人，说想过来拍个照，被何婕骂了回去。
“小洛，你认识的那个医生，遇见过这个病吗，能治好吗？”何婕问。
梵小洛摇头，她说的那个医生就是陈国标，陈国标要是能治疗早衰，早就先把舟舟治好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一天天虚弱。
不过，梵小洛扭头，紧盯着丁小易，打量了许久，沉声道：“有没有可能，你儿子得的并不是早衰病，而是，被人诅咒了？”
何婕：“……？？？”
话题一下从科学跳跃到玄学，跳跃太快，何婕脑子有点宕机了。
诅咒？梵小洛在开玩笑吗？何婕心里突然有点生气。
郭建设和郝文杰，却目光灼灼地看向梵小洛，别人不知道，他们可知道梵小洛本事。
郝文杰期待地问：“小洛，你发现了什么？”
梵小洛翻了翻手机，把一张早衰儿童的照片给他看，“儿童早衰病是个罕见病，一般百万个人里才发生一起，指的是身体衰老的过程是常人的5到10倍，患者一般头皮静脉明显，而且头大脸小。看小易这情况，不像是衰老加速，倒更像是——”
“生、机、被、抽、走、了。”梵小洛一字一顿。
何婕听完，立即转头去看儿子，发现还真的跟梵小洛说的一样。胸膛剧烈起伏起来，不知想到什么，猛地看向梵小洛：“你是，玄师？”
之前何婕还有点怀疑，不明白郭建设和郝文杰为什么对梵小洛态度这么恭敬，要只因为她出手解决了龙跃商场的问题，那也不至于这么热情。这甥舅两对梵小洛的态度，有时候都不像是员工，更像是在给梵小洛打工，太奇怪了。
这么一联想，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见何婕脸色松动，郝文杰也出声：“何姐，你就相信梵小洛吧，她在这方面是个大师。其实有些事我们没跟你说实话，之前龙跃项目不光是设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其实是闹鬼了……”
郝文杰把梵小洛上回解决了龙跃商场的事说了出来，过程之离奇，听得何婕瞪大了眼，然后眼神灼热地梵小洛，“你有办法，救我儿子，是吗？”
梵小洛没有点头，只道：“我目前只是怀疑，具体是什么，还得再看看。”
说是怀疑，梵小洛心里却已经确定了八九分，何婕儿子的病，不是早衰，而是被人施了一种阴邪诡谲的术法。
——借寿。
古往今来，很多帝王将相都渴望长生，为此做下一系列昏庸无道的事，却从没一人成功过。虽然那些人没成功，却留下了几道能延长寿命的延寿术法。
这些术法有正有邪，其中最出名的，要数点七星灯。具体做法是借寿者点燃7支蜡烛，内点一支为本命灯，再置一个装满红豆的小香炉，炉内上三根香，把借寿者的生辰八字写好放在香炉前，待所有准备就绪，即可念咒语开启借寿之法。只要点燃的主命灯七天七夜不灭，就可以借得一纪的寿，即12年。【注①】
这种借寿法，曾经被一个很有名的军师使用过。那军师在辅佐幼主稳固地位的关键时刻，算出自己寿数将近，便想向天再借几年，好多带幼主几年。然而天不遂人愿，那军师的七星灯点燃了七天六夜，差一线要成功之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个属下，硬生生把本命灯熄灭了，也导致那个军师借寿失败，遗憾离世。
这种借寿之法，属正法，成功了没有任何后遗症，也不会沾上任何因果，属于天道怜悯。然而老天的债不好借，古来今来成功借到的人寥寥无几，逐渐被人放弃。
于是后来有些心思不正之人，琢磨出了另一种阴邪的延寿办法。
向人借寿！
比如在钱包上施法，扔在路上，哪个不知情的路人捡走这些，无知无觉间便被借走了寿命。
然而，一般使用这办法的人，只敢借一点点寿，几天，几个月，让被借寿的人小病一场就收手，不会让对方发现自己寿命被人动了手脚。这样受到了反噬也小一点。
可她看丁小易的模样，借他寿命的人显然很贪心，要借走的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丁小易全部的阳寿，这分明是要以命换命。
得知自己儿子的病，不是病，而是被人借走了所有寿命，何婕几乎要疯了。
何婕捏紧拳头让自己冷静，浑身都在发抖：“那我儿子，还有救吗？”
说着，眼眶红了。
她儿子才多大，那借寿的人怎么忍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就这样的人还想延长寿命，他怎么配，畜生就该早死。
在心里恶狠狠咒骂了一顿借寿的人，何婕心里又担心起来，她连那借她儿子寿命的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解开这邪术，万一那人已经跑了，万一……
梵小洛安抚过度慌乱的何婕：“别担心，只要这两天找到那人，小易就还能救，把寿命拿回来，他还能恢复健康。”
接着，梵小洛问何婕丁小易出事之前，有没有在路上捡到过什么不该捡的东西。
何婕忍住心慌，想了想，摇头，“小易他捡到东西，一般都会先交给我们。前几天小区外面有偷狗的，会扔毒药给狗吃，我们特意跟小易说，路边遇到的东西不能乱捡，也没见他捡到什么。”
“而且，除了在幼儿园，小易都跟我们在一起，他有没有拿什么东西，我都知道。”
没有在外面捡东西，就排除了随机作案。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借寿的人，是个熟人。
梵小洛眯起眼睛：“那出事之前，有没有你认识的人，递给小易好玩的，或者好吃的？”
何婕心里很乱，抓了抓头发，咬住舌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按照梵小洛的话，仔细回想那几天发生的事：“那是周末，我带着小易去我爸妈家，我爸妈很疼爱小易，拿出了很多零食和玩具。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爸妈……”
何婕抱着头，低声呜咽起来，她脑子太乱了。
何婕的紧绷，让大家看着都不好受，梵小洛叹了口气，走到何婕跟前，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无声安抚。
连续好几天的担忧和重压，任谁都受不了，她能理解何婕的心情。
“何姐，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到那个恶人，你别紧张，放轻松……”
在梵小洛的安抚下，何婕慢慢平静下来，苦笑着说了声对不起。
梵小洛：“我相信，何姐的父母宁可自己出事，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外孙。之后呢，还有别人给你们东西吗？”
何婕闭上眼，努力回忆：“我们在他外公外婆家带了一天，到第二天吃过中午饭，才回去。这期间小易一直待在屋子里玩玩具，看电视，没出去过。后面我们到了小区里，遇见了张婶，张婶正好从外面回来，买了一盒草莓，给我们分了点。不过那草莓我们当时没吃，怕有农药，回去洗干净了才吃的。”
“之后，走到小区门口，我要打个出租，遇见了一个小学同学，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她一眼认出了我，还给了小易一颗棒棒糖……”
回忆到这里，何婕突地顿住，赫然睁开眼，面容狰狞愤怒：“马佳慧，是她，肯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