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生·益州(6)(2/2)
谭昌平惨叫一声,半跪于地,邓漆霜将他一脚踩入泥泞,手中长刀顺势架上他的脖颈,刀刃立时割破皮肤,渗出鲜血。
“少楼主难道要置九天揽月楼大义之名于不顾!?”谭昌平忍着剧痛大吼,试图为自己某一条生路。
邓漆霜持刀的手一顿,不无讥讽道:“大义?司靖监的走狗也配提这两个字?”
谭昌平连忙道:“我此次入洛阳,是为向朝廷求援!”
“益州上下官员串通一气,连司靖监也被拉下水,将益州水患之事严严实实地瞒了半年有余!如今赵非势借流民之势,仅仅三日便率领流民连下并州三城,朝中若再不派兵镇压,他怕是要直逼洛阳城下!”
见邓漆霜有所意动,谭昌平接着语气激动道:“流民残暴!一路烧杀劫掠,无辜枉死者众多!少楼主是忠义之后,定然不会置并州数万百姓性命于不顾……”
“……忠义之后。”邓漆霜没有再听谭昌平的话,她仰面朝天,低声喃语,任凭雨水冲刷她的面庞,也借此掩盖她起伏跌宕的心绪。
何为忠义?
为这简单二字,葬送了无数性命。
邓漆霜不顾长辈劝阻,孤身北上,从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她也是为了简单两个字,却并非忠义,而是雪恨!
司靖监,汝南侯,你们欠九天揽月楼的血债,我会一条一条加倍讨还。
思及此处,邓漆霜倏忽睁开一双点漆寒霜的瞳眸,她不欲同谭昌平多语,表情冷酷至极,坚定挥刀,砍下他的脑袋。
谭昌平大抵是想不到邓漆霜会如此决绝,他为自己开脱的话还在喉间没有说完,便感到一阵剧痛,旋即视线倒转,竟能透着如瀑雨幕,看到邓漆霜冷漠的眼神。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首分离了。
邓漆霜看着谭昌平瞪圆的双眼,心中分毫不惧,她弯腰提起这只死不瞑目的首级,遥望洛阳城的方向一眼,旋即吹哨唤来她的宝贝马儿破军。
马背上绑着的首级又添一员,破军昂首嘶鸣,像是在为自己的小主人庆贺一般,邓漆霜露出一抹笑意,手掌抚过破军的油光水滑的皮毛,归刀入鞘,翻身上马。
单凭自己一人是杀不了汝南侯的,邓漆霜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她调转马头,朝谭昌平来时的方向纵马而去。
随着踏踏马蹄声渐渐消失在滂沱雨幕中,这条年久失修的官道又一次恢复了寂静,唯有满地尸首好似在无言述说着什么。
“……仙师,您就这么看着她走吗?”一道略显谄媚的声音忽而响起。
就在此话落下的瞬间,遍地都是散乱尸首的官道上,竟凭空出现了几个身影。
站在最边上的就是方才说话之人,他是一只修为堪堪百年的鼠精。
鼠精正对着被众人拱卫在中央,撑着一把油纸伞的男子讨好地笑着,因他修为尚浅,化形的功夫不到家,便长得獐头鼠目,反而更衬得撑伞男子的龙章凤姿之态。
倾盆大雨下,男子手中不起眼的油纸伞竟将滂沱雨幕完全隔绝在外,一滴雨水也没有沾染男子的胜雪白衣,他脚下的泥泞与血水也十分有眼力见儿,分毫不敢近身。
“仙师自有考量,用得着你多嘴吗?”鼠精身旁的妖精瞪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别乱说话。
鼠精讪讪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不是怕这姑娘遇到危险嘛,这些日子若非仙师暗中看护,这些被她杀死的人恐怕都要化为厉鬼邪祟。”
撑伞男子轻笑一声,他微微擡高伞檐,露出那张写满了淡泊宁静的脸,对鼠精客气道:“多谢提醒,我倒忘了,不如诸位跟上去,将她护送到目的地?”
“这……好的好的。”众妖七嘴八舌应下。
“多谢诸位。”男子微笑道。
这客气的态度令在场众妖纷纷寒毛直竖,如芒在背,并非他们不愿旁人对他们客气,主要是对他们客气的对象实在太过可怕。
任谁见了这位仙师前一刻还客客气气同某个妖精打招呼,下一刻就直接把人家骨灰扬了的模样都会产生心理阴影吧……
鼠精等妖现在就是不安、害怕、恐惧。
现在自杀转世投胎来得及的吗?
他们是造了什么孽,明明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妖精,好不容易熬过大劫苏醒了,却被玄霄那头恶蛟下了禁咒供他驱使,非要他们去杀一个叫司马柔的人。
结果刚出了洛阳城,就撞上这么一樽杀神,经过一番“友好交流”,杀神得知了他们的目的,于是又是一番“友好交流”,仗着有点法力就不可一世的妖精全被宰咯!
现在就剩下听话的三瓜两枣,妖精们被安排到洛阳城各个方向,对新出城的妖精先进行一个语言劝说。
渐渐的,玄霄或许也意识到了城外有高人驻扎,也按兵不动起来。
鼠精心里腹诽这玄霄还算有点脑子嘛,这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肉包子打狗……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骂仙师是狗的鼠精顿时冷汗涔涔,差点直接跪下了,他甚至直接忽略了仙师或许不能读心的念头,结结巴巴想要为自己开脱请罪。
一擡头的功夫,先前被他们拱卫在中央的撑伞男子顷刻间消失了。
众妖陷入一阵沉默。
好半晌,才有妖精迟疑道:“仙师这是走了?那咱们还要跟上那姑娘吗?”
鼠精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轻声道:“你敢不跟吗?”
此话落下,众妖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各显神通朝邓漆霜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