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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欲燃(2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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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有太多太多话想要和她的榴花述说了,这么多年积攒的信笺有了机会送出,她也收回了一叠厚厚的信笺。

隔着一道宫墙,在相同的霜月下,她与魏绛雪通过一张张薄薄信纸,将寄托思念的万语千言一一道来。

如月读到魏绛雪信中提及先帝与崔太妃之言,沉默良久。

宫中人人都在为司马戎的寿辰忙碌,朝堂世家重臣们沉默不语,没有人还记得,或者说愿意记得,先帝与崔太妃祭日也在七月。

如月对此并不气恼愤懑,她甚至希望小九和榴花也可以遗忘他们,有时候遗忘并不意味着遗憾,反而会带来平安。

与挚友阔别多年有幸相逢的欣喜之余,如月也隐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起初一切都是那么风平浪静,平静到她几乎要以为时间足以掩埋一切。

直到今夜,司马戎寿宴举行中途,魏绛雪与李美人几乎同时胎动生产。

魏绛雪诞下双生胎,母子平安;李美人却诞下死胎,香消玉殒。

云鬟带着这个消息闯进敏行宫时,如月正在为崔太妃抄写经文。

崔太妃在时,如月玩心重,总是耐不下性子专心做好一件事,如今却好似磨平了棱角,习惯了长夜的清冷凄苦,独对长灯枯坐整夜是惯常之事。

她那时还在抄写《佛说八大人觉经》,写到第六觉知“不念旧恶,不憎恶人”,笔尖停留在此句之上,垂落的墨滴渐渐将字迹晕染。

垂眸看着宣纸上抄写工整的经文,如月神色十分平静,她耳畔不止充盈着云鬟伏跪在地的哀求之声,还有母妃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嘱托。

她没有生出惊恐或愤怒之类的情绪,反而有了一切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此行或许凶险无比,但她必须得去。

“陛下或是不记得了,姜医令曾言李美人体弱,又怀有身孕,更是虚不受补,是陛下您,强令医署为李美人日日进补,还无比信重方士之言,将那些所谓仙丹妙药流水一般送进李美人的寝殿。”

如月说话声音不大,语调平稳,好似在陈述一件平常至极的事实,殿内众人闻之却愈加噤若寒蝉,空气几近凝滞。

“永寿公主此话……”司马戎勾起唇角笑了笑,幽幽道:“是说一切都是朕之过错啊。”

如月神色自若,轻声回道:“孰是孰非,再分明不过,陛下何必迁怒于人。”

司马征听了如月的回话,不由得心惊胆战,他并非畏惧司马戎的赫赫威势,而是心惊于如月面对司马戎时平静且大胆的态度。

他足够了解如月,知道如月的性子并非率真二字就能概括,崔太妃为人机警敏慧,擅于审时度势,如月受其言传身教,为人处世自有成算,向来能屈能伸。

她能在失去先帝与崔太妃庇护后安然无恙生活这么多年,往常对待司马戎的态度不可能像现下这般冷硬。

司马征甚至觉得,如月是在故意激怒司马戎。

司马戎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些年在宫中犹如一缕幽魂般沉默顺随的司马既明居然敢如此忤逆于他。

他面色顿时阴沉下去,再也做不出先前那般兴味十足的笑容。

“呵。”司马戎冷笑一声:“迁怒?你们也配?”

“一个媚上妖妇所出的孽种,一个市井愚妇所出的贱种,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你们吗!?”司马戎朝如月走近几步,他俊郎的五官略显扭曲,呼吸急促,额头青筋暴起,似乎正压制着满腔怒火。

司马征闻言心神恍惚,孽种?

他奋力仰头,想要看清如月的模样,却只能勉强觑见她水蓝色的素衣裙摆,以及宽大广袖下,那只紧紧攥成拳的手。

司马征并不意外自己会被司马戎视为身份低微的贱种。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司马戎得先帝赐此名,足见他十分受先帝信重与宠爱,何况他外家显赫,几个舅舅皆受封大将军,向来眼高于顶,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司马征除了幼时子凭母贵受宠了一段时日,可谓毫无威胁。

但他不明白司马戎为何会突然将崔太妃蔑称为妖妇,又称如月为孽种,要知道崔氏乃河东望族,崔太妃的品性在朝野之中颇受赞扬,就连司马戎自己,也曾经亲自为崔太妃拟定“贞昭”二字作为谥号……

回想起当初先帝下葬时的闹剧,司马征呼吸一滞,脑中思绪纷杂,既为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担忧,又为心中隐隐生出的猜测感到惴惴不安。

比起身形狼狈又思绪万千的司马征,如月就显得十足的云淡风轻。

她轻松挑起了司马戎的怒火,却仍旧从容立于原地,面上毫无惊惧之感,只不发一言,眼神沉静地直视司马戎道。

“古人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陛下是天子,自然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话在司马戎听来尤其刺耳,他的确是天子,却并非一位随心所欲的天子,在诛杀司马征一事上,便是如此。

这也是为殷术助他登上皇位,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

殷术曾言,他之所以相助司马戎,只因他欲寻一位故人的下落。

顺着天命的指引,他来到洛阳,将目光锁定到司马征与魏绛雪身上,从中看到了破局之法。

所以无论如何,他不允许司马征或者魏绛雪死在司马戎手上。

棋子已落,只等开局。

“天子?”司马戎喃喃自语,忽而大笑起来,他那双微挑的桃花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分外癫狂。

“朕是天子!朕才是天子!”司马戎仰头厉声嘶吼,像是在与什么无形之物直面对峙,他的目光扫过含章殿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到司马征身上。

司马征此时显然有些茫然,他自然不懂如月的话为何会引起司马戎如此反应。

而司马戎看着在他面前如此无知又卑微的司马征,神情一顿,随即又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他不肯直视自己心中隐秘的恐惧,也不会承认他的色厉内荏。

若非如此,他不会性情愈加乖谬,阴晴不定,也不会宣召各州诸侯入洛阳,尤其是身处偏远湘州的卫湘侯夫妇。

司马戎瞥到如月左手手腕上的一抹亮色,想起先帝临终前还在挂念这个孽种,扯起嘴角笑道:“朕知道,你和外头那些人一样,都觉得朕手握兵戈,性情残暴乖谬,又奢华度日,是个窃国昏君……”

即便此话无论出自司马戎之口,在场宫人侍卫们也只感胆战心惊,纷纷垂首,敛息屏气。

司马戎对他们的反应毫不在意,他只是定定看向如月,一步一步走近她:“可你司马既明又好的到哪里去呢?看看你手腕上那串跃金珠吧,随便一颗珠子上,都有越州采珠女们洗不清的鲜血。”

如月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司马戎而动,泛白的嘴唇紧抿,司马戎朝她迈出的每一步,都狠狠敲击在她心上。

她藏在广袖下的手微微颤动,事到如今,一切都应该有个了断了。

“司马既明。”司马戎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先帝尤喜诗,想来既明二字便出自于此……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先帝对你,何等偏爱啊。”

司马戎眸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感慨怀念有之,不甘嫉恨有之,但最后似乎都化为一抹居高临下的嘲弄。

“可惜啊,再如何偏爱,先帝终归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承认你的身份,任凭她崔瑗手段再高超,又再得先帝心意,费尽心机为你筹谋而来的,不过一个公主之位。”

“所以她只能将司马征这样出身低贱的废物推上台前,更可笑的是,先帝竟也意动,想要许以司马征太子之位。”

司马戎瞥了一眼司马征,见他神色震动,嘴角扬起似有若无的弧度,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这样的废物,也配和朕相较?也配继承大统?!”

“要不是先帝以继位诏书威胁,你以为崔瑗这个贱人还能以太妃之礼风风光光下葬皇陵?你以为河东崔氏就能保你在宫中平安无虞?”

“你心里很清楚,不过一个河东崔氏,朕敢杀了崔瑗,自然也敢让你悄无声息死在皇宫,这么多年了,你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今却为了司马征,什么都顾不得了。”

司马戎轻笑一声,语气讥讽道:“怎么?都说女肖其母,你也想学崔瑗,绝天理,乱人伦?”

“你闭嘴!”如月还未做出反应,司马征便已怒不可遏,他无法容忍自己同如月亦亲亦友的关系被司马戎如此诬蔑。

金鳞卫们虽是司马戎心腹,却也暗自心惊于今夜得知的皇室隐秘,不由得担忧今夜过后等待他们的命运。

因此司马征奋力挣扎下,竟挣脱了挟制他行动的两名金鳞卫,朝司马戎直扑上前。

“当心!”司马柔终是没忍住,下意识喊出声。

司马戎自然是听不到司马柔的呼声,他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俯视着再次被金鳞卫控制住的司马戎。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厌恶与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愤怒。

司马戎毫不掩饰自己对司马征地蔑视,他嘴角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余光瞥见身侧沉默良久的如月微微动了动,他本毫不在意,下一瞬却毫无防备地被撞到在地,同时颈侧传来一阵微凉刺痛的触感,司马戎瞪大眼睛,目光撞进了如月幽深沉静的瞳眸,也看清了那枚不知被如月攥在掌心多久的镜片。

含章殿内血腥味浓重,便也掩盖住了如月掌心的血腥味。

直到此时,殿内众人才从这突生变故中惊醒,即便是那些武艺高强的金鳞卫们,也从未料想过此种场面。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司马戎的脖颈已然血肉模糊,他张大嘴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在喝退如月。

但如月此行的目的就在于此,她眼神中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机械般执行着自己在脑海中排演数百上千遍的动作。

她想,如果司马戎就这样死了,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即便谯安十分清楚司马戎并不会死在如月手中,但她仍被如月孤注一掷的行动惊到了。

还没来得及示意面色煞白的司马柔少安毋躁,谯安身形一顿,神色忽而凝重,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

含章殿发生的一切骤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风止烛灭,所有人的表情与动作定格,如月手中镜片停留在司马戎脖颈毫厘之间,血液沿着镜片尖端汇聚,却始终无法滴落。

伴随着铃音,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司马戎身侧,来人一身青衣,在谯安拔出惊鸿剑的同时,他也似有所感,擡眼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是殷术!”司马柔立刻将此人面貌与年幼时看过的画像对上。

没有任何犹疑,谯安提剑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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