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欲燃（7）（2/2）

玉壶闻眼神微亮，她看向纪飞星，迫不及待地起身，想要走近到纪飞星身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如同近乡情怯一般。

“没关系，我记得，你想听听吗？”她轻轻笑着说。

白发老道心思转的极快，他可不信玉壶这等看似柔弱无辜实则狡诈狠厉的女子真会陷入什么悲痛之中。他只怕眼前这位神秘大能，真信了玉壶的鬼话，心软放了玉壶转而一心对付起自己。

于是趁着纪飞星注意力都在玉壶身上，压下喉间涌出的鲜血，低声念出一段发音奥秘的咒文，同时手指微动，沾上鲜血在道观地面半损的阵法上写着什么。

“玉壶曾经是个人类。”微言语气一顿，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叶轻舟：“仙师，她是个好姑娘，对不起琉璃师的是我和不辞，是我们不顾她的阻拦，破坏了琉璃师设下的符阵，使琉璃师不仅受到反噬还被疫鬼所伤。”

“我曾辗转难眠，不知再次遇到你，要如何请罪，才能减轻微言的过错，不曾想你却早已不记得这些俗世了。”玉壶向前迈出一步。

“不辞是一只狐妖，他同我一样，在大旱后的饥荒与酷暑中险些丧命，玉壶当时也很艰难，但她却将口粮和水分给了我们，让我们也活了下去，我们都很感激她。”微言思及往事，语气带了几分怀念。

“当初瘟疫横行，我因为体弱很早便染上，父母以为我必死无疑，便将我抛到村外。所幸我命不该绝，遇到了你，那时你便是带着这鼎丹炉，一路炼丹行医斩鬼救人。”玉壶看着纪飞星，眼神满是怀念，“你救了我，还说我颇有炼丹天赋，之后路途便带上我一起，你教我炼丹，教我术法，我们一起救死扶伤，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后来，瘟疫来了……”微言说到此处，想起当时各处惨绝人寰的景象，不由得身体一颤：“玉壶是个命苦的姑娘，她很小就被父母卖了，她染了病，买她那户人家立刻就将她扔了，是不辞和我艰难地照料她，让她撑到琉璃师到来，琉璃师的法力深不可测，医术出神入化，炼制的丹药甚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微言也是你我一起救下的！你说万物有灵，这只兔子与你有缘，便给他喂了丹药，救了他的命。本来一切都是好的，可惜后来我识人不清，错救了一只狐妖，他心生贪念，竟然蛊惑微言盗取丹药，当时你不在，我反抗之中，错手杀了他。”玉壶面带愧疚。

“不辞虽然和我一样，只是个道行浅薄的小妖，但他居然得到琉璃师看重，亲自教导他炼丹之术，我和玉壶也跟着沾了光，之后便一直跟在琉璃师身侧。”微言想起那段难得安宁的时光，神情颇为怀念。

“可是之后的事发生的太快了，琉璃师察觉到前方有异动，便为我们设下符阵护身，自己前去查看，不辞不知怎么了，非要从符阵中出去，我和他吵了起来，不小心破坏了符阵，连累玉壶被疫鬼所伤。”

“最后还是琉璃师赶回来救下了我们，但是玉壶伤重，琉璃师因受到反噬也无力回天，不辞心生愧意，便将自己的一半妖丹喂给玉壶续命，玉壶从此成了半妖。再后来，琉璃师便不辞而别，不辞也在之后因保护玉壶身死。”

微言这边对叶轻舟的讲述进入尾声，玉壶也最后说道：“我虽是为了保护丹药错手杀了他，但看着手上的血，依旧心神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只想要去寻你，可那之后，你便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纪飞星听着这一段段回忆往昔的叙述，始终不发一词，直到玉壶走到她的身前几寸处，波澜不惊的面庞才有了些许波动。

她看着玉壶颇为虔诚的目光，竟然主动上前一步，昳丽非凡的面庞陡然放大到玉壶眼中，她心脏一颤，几乎在一瞬间忘记如何呼吸。

“琉璃师……”玉壶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她怔然地看着那双宛若琉璃的瞳眸，像是要陷进去一般，她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得到此人如此专注的凝视。

这是她旷日持久的心魔与孽障，她就是要眼前之人知道，不辞能够做到的，她也可以。

玉壶几乎要以为自己成功了，这番临时起意的说辞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但她看见琉璃师突然红唇轻启，于是下一刻，她便被打回原形，丧家之犬坠入数九寒天。

纪飞星轻声说了两个字：“骗子。”

玉壶瞳孔微缩，下意识抽出蕴养在灵台中的脊骨短剑，那是来自于她曾经要好的朋友，狐妖不辞的妖骨，随即连连后退，对着纪飞星做出攻击姿态。

纪飞星只轻飘飘瞥了玉壶一眼，面色平淡，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出手的打算，这种熟悉的姿态另玉壶内心突然生出几分久违的不甘与怒火。凭什么，凭什么你总是不肯对我正眼相看！

她心生怨怼之余，老道阴冷的笑声倏忽响起。

长宁观内布置已久的九转换命大阵被白发老道强行催动，阴风阵阵，吹灭了昏暗道观内所有的烛火，地面上的符文流转血茫，一团团黑雾从地下冒出，带着森然的阴气，纪飞星的青铜莲花丹炉受阴气影响，威压尽散。

玉壶早知玄霄另有任务交代给老道，但她之前并不在意，只想杀了那个司马柔，从玄霄那里得到琉璃师的消息。

“轰轰——”声声巨响传来，是支撑起整座道观的险峻悬壁在颤抖，长宁观的地面瞬时向下坍塌，露出了埋在其下的具具骸骨，看身形，正是婴孩幼童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