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欲燃(4)(2/2)
“锃——”刀剑相撞摩擦之声响起,激的在场众人寒毛直竖。
卫执反应很快,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经历使他练就了感知危险的非凡直觉,因此在程承出剑朝司马柔杀来的瞬间,他也几乎同时拔刀。
“程平序!”卫执咬牙怒吼。
他从未如此愤怒,被亲近信任之人背叛的愤怒与失望之感在胸腔中燃起滔天烈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程承并不理会卫执的怒吼,他看上去甚至比卫执还要愤怒,眼神活像要将卫执生吞活剥一般,他冷脸相对,嘴上说着令卫执不明所以的话,出剑的动作一刻不停,招招都欲置卫执于死地一般。
“妖孽!休想作乱!”
卫执直觉不对,他压下心中的惊怒,一边大吼程承的姓名,一边持刀迎上,却因心有顾虑,避免伤及要害,一时与程承僵持起来。
离披小筑瞬间陷入危急,如同滚水入油锅一般,奴仆们惊惧嚎叫四处逃窜,但卫执与程承过招速度极快,难以顾及这些人,便时时有人被剑气所伤倒地不起,庭院中开的正艳的榴花被剑风肆虐,零落而下。
司马柔无暇惊怒,她与司马恕一道被几名随从护着退到檐下。
看着压着卫执不断逼近的程承,司马柔心中瞬时涌起许多念头,即便她能对司马恕坚定地说出相信身旁之人这句话,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句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此时此刻,虽然同样意识到程承状况不对,她却仍然无法抑制地想,程承的武艺决计无法与卫执相比,卫执在想什么,他是不是心有顾虑,不愿对跟随他多年的弟兄痛下杀手,即便是为了她。
卫执的确顾及程承安危,但事到如今,为了殿下的安危,他必须做出取舍
思及此处,卫执浑身气势一变,他惯使长戟,如今身边只有一把苗刀,但他无疑是个武学天才,之前与周献明短短相处的时间,已经足够他领悟刀法精髓。
苗刀细长,刃如秋霜,切金断玉,卫执持刀,倏的迎上程承的剑,雄浑内力流转,竟生生将剑刃震下一个缺口。
程承虎口震裂,双手生麻,轻易便被卫执挑飞长剑,他对卫执怒目而视,接连后退几步,避其锋芒。
“清醒过来!”卫执继续向前,内力聚集于掌心,意欲一举让程承失去攻击能力。
程承正欲迎上,身形却陡然一僵,思绪有些恍然,看清了卫执的脸,但只是短短一瞬,他眼中又充斥着先前在洛阳遇上的邪祟,于是心生怒气,想要将这些邪祟通通斩杀为惨死兄弟报仇。
二掌相对,内力深厚一方自然更占优势,程承经脉俱震,喉间腥甜,思绪顿时清明许多,他呆愣愣地看着与他大打出手的卫执:“大哥?”
卫执欣喜,正想问他究竟怎么了,只见对面程承的脸色又陡然一变,瞬息之间就变化许多次,在空茫与愤然之间来回切换。
接连如此,程承脑子再转不过来也明白自己状态不对,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心魂,眼中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程承此话还没说出口,眼前景象倏忽一换,又来到宫变的夜晚,他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却无能为力。
滔天的愤怒席卷而来,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即便面对这些从前只在传说志怪中出现的邪祟,他也不曾生出惧意。
汝南侯竟能驱使邪祟为其所用,这更加坚定了程承认为其是天下苍生祸患的念头。
杀——对待敌人,对待邪祟,都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程承认同卫执的想法,他心神一震,即便手上没了剑,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卫执没料到程承突然又暴起发疯一般攻击起他,一时被逼退了几步,他呼吸急促,心中生出几分焦躁,若是青天宗诸位在此就好了,再这样下去,程承或许只有死路一条。
趁着卫执心神不定之时,程承的攻击更为猛烈,如同猛兽临死前的反扑一般,让卫执一时落入下风。
卫执刀尖刻意低垂下几分,避其要害,他在拖延时间。
“噗嗤——”随着刀尖没入躯体的沉闷声响,卫执脸色倏忽一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刀,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程承的面庞。
程承嘴角渗出鲜血,五官因疼痛有些扭曲,却做出往常那副混不吝的笑容,他嘶了一声,皱着眉有些吃痛的笑道:“我他娘的可算清醒了。”
“平序……”卫执脸色竟要比程承还要惨白,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手上竟然会沾上程承的血,他一时间甚至有些茫然无措,变得完全不像平日那个冷峻威严又可靠不已的自己。
如此心境,最易被侵蚀控制心魂。
隐匿在一旁的半妖玉壶勾起嘴角,将此地最大的威胁拉入幻境,成为她手上直取目标项上人头的刀。
司马柔对眼前突发的变故更为无措,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比起程承,卫执才是她最倚仗最信任之人,没有卫执她根本走不到今日。
卫执不能心生迷惘,至少现在不能。
离披小筑内异常的沉默,卫执背对众人而立,司马柔轻声喊了一声:“景杭。”
卫执闻声回首,看向司马柔,眼中闪动着她看不分明的情绪,司马柔也看向卫执,四目相对间,她隐约感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