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2)
原来是这店中几日食客暴增,老板为了多赚点钱,就在靠近锅灶的地方又加了两张食桌,薛臯如今坐的就是其中一张。
这两张食桌从外头是很难见到的盲区,于是来人就撞到了薛臯身上。得亏薛臯身手敏捷,要不就得用羊肉羹喂了衣裳。
“对,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臯一听这介乎童声和成人音之间的声音,心中的不爽就去了大半。
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计较这么做什么,而且看衣着打扮也没办法计较出一份羊羹来。
所以干脆朝这个神色惊惶不安的小女孩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在意。
小姑娘理解了她的意思,但似乎是不愿占她的便宜,从一个已经洗得发白的小布袋中认真点数出了五个钱,放到了薛臯面前,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薛臯看的桌上排开的五个钱,忽然对那个小姑娘起了点兴趣。
这品格,小六指定喜欢。
于是就多留了两分心思。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两分心思带给了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魏阿翁,给我来也一碗羊羹。碗用您的,明日再给你送过来。”
话是先前撞到薛臯的那个小女孩说的,平平无奇,但关键的问题是,那个小姑娘说的话音是完完全全的成熟男音!甚至连那点微微嘶哑和说话吞字都半点不差!
这一下就把薛臯的心给撩活了。要知道第三营经常在敌人的腹心中混,她这个一营之长却往往会受限于声音,无法张嘴进行交流,严重限制了指挥。
现在盘子小还不怎么误事,将来可就不保准了。
她原想把那小姑娘给留下,好好询问一番其中诀窍,哪怕是花重金学也可以。
但这一愣神,小姑娘就已经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追到店门口张望了两下没找到后,薛臯直接找到了店老板。
啪的一块小金子拍到了店老板眼前。
需要回答的问题也很简单,即那个小姑娘是谁家的?靠什么营生过活?
看在金子份上,老板对薛臯就跟对亲爹似的,问什么答什么。
“阿莺家住城东的甜水里,是个苦命的孩子。她那老爹本是个耍皮影的,嗓子也脆,原来靠着唱戏日子过得不错,还收了两徒弟。
“结果没那享福的命。阿莺七岁的时候,一场风寒人就没了。
“他那两个徒弟也是心黑的,欺负孤儿寡母,把戏班里的家伙事卷了个七七八八跑了。她娘受打击太大,瘫了。
“得亏家中还有个弟弟,田宅这才没给人霸了去。
“阿莺她爹在的时候教了她不少本事,所以就全靠她四处给戏班帮忙过活。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过。
“可惜前几天武都那帮天杀的来城中征粮,把阿莺的弟弟给推到墙上去了,现在还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她弟弟要是没了,唉,这一家子就算是完了。”
听老板说话的功夫,薛臯已经喝完了新换上的肉羹,然后放下碗筷,唰一下起身往店外走。
已经习惯汉中兵会收拾碗筷的店老板:……
他就说嘛,这世上哪里会有不横的兵!
*
甜水里是个蛮有名气的里,阿贺不一会儿就寻人问到了前往的路径。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里监门的屋舍是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前几页的武都军手中。
阿贺本打算故技重施再去寻人打听那小姑娘的家宅,却发现自家营长好像已经有了头绪,朝着一个方向坚定移动着。
他急忙赶上去问缘故。
薛臯很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记好了,这甜水难得,都是要加钱买的,能住在这地方的人,怎么也得是个富户。
“那小姑娘家道中落,却仍旧没搬出此地,那就不会有余钱修葺屋舍,所以找最破旧的房子就行了。”
也多亏有薛臯这套强大的逻辑,两人才能正正好赶上一副逼良为娼的戏码。
身躯肥胖的妇人正绕着一个面色蜡黄,只会哭泣的女人说话。
“宋务家的,你听我说,你家虎子现在身体这么不好,就算是有汉中人开的方子保住了命,你手上又有几个钱去抓药呢?
“就靠着小莺给人帮佣的钱,指不定哪天就断了顿。
“还是听老身一句劝,把小莺交给我吧,好好去抓上几幅药,别让老宋家断了香火。
“女娃娃嘛,迟早都是离家嫁人的。
“你放心,老身一定好好对她,你瞧见没,外边就是齐公的宾客。齐家,你知道的吧,祖上出过太守,咱县一半的地都是他的。
“他现在正和一位贵人交好哩,你家小莺如果得了那位贵人青睐,你家可就发了,还用愁什么虎子的病嘛。
“退一万步说,即便那位贵人看不上,那齐家还有几位小公子没婚配呢,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
这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去抓像个小鸡崽似得蜷缩在蜡黄女人身后的宋莺。
宋莺身材瘦弱,又熟悉环境,一时半会还真没被抓着。
直到那上门说项的肥壮妇人不耐烦地喊了一句:“宋务家的,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你家虎子的命了!”
面色蜡黄女人浑身一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亲自上手抓住宋莺,把她给交了出去。
宋莺的挣扎在母亲揪住她那一刻时瞬间停止,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破布娃娃,只能无声的流泪,被肥壮妇人圈在手臂中。
“莺,莺…你别怪,怪娘。”
这一句话又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宋莺蓦地低头,狠狠一口咬在肥壮妇人的手臂上,迫使她吃痛丢了手,然后噔噔噔几步跑到小桌案前,将自己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一碗羊羹高高举过头顶,砰地一下往地上摔去!
“哗啦啦……”老久的木碗滚出去老远,磕出一个缺口,羊羹也洒了满地。
脸色蜡黄的女人脸上由黄变白,最后转为愤怒的红,弯下腰拼命去抓着地上的羊羹,可羊羹已经与泥混在一起,哪里是能抓到的,于是她从喉中挤出来最尖锐的诅咒:“你这个小娼妇!这可是给你弟弟补身体的!”
宋莺已经止住了哭泣,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没有任何意外,她被早早等候在门口的齐家宾客给逮住了,只能像离水的鱼不住扑腾着四肢。
薛臯叹了一口气,用肩膀撞开堵门的齐家宾客走了进去,阿贺难得机灵的充当了一把嘴替:“把那个小姑娘放下!”
“你说要老子放,老子就放……”
半句话的功夫,宋莺的所有权就转到了薛臯手上。
倒没有其它理由,就是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怪凉的。
四周的齐家宾客见状围了上来,有人威胁道:“是哪个孙子裤腰带没系好,把你两给露出来了?小婢养的,知道这是谁的买卖,就敢来插手吗?!”
第三营向来是大隐隐于市,因而薛臯两人的打扮和军伍全无关系,就像个最普通的游侠。
所以这帮齐家的宾客还以为是乡下遭难的游侠进了城,打抱不平到他们头上来了。
雄兵皆有气势,阿贺也只是在薛臯面前老实,此时按刀挺身,怒发冲冠喝道:“老子管你是谁的买卖,趁着我家,我家主人心情好,赶紧滚蛋!”
阿贺总算还知道不要把事情闹大,没把自己军伍的身份给亮出来。
结果这反而火上浇油了,当即就有人撸胳膊挽袖子:“他娘的,反了你们这帮乡下人了,居然比武都军还要横,老子们惹不起武都军,还弄不死你吗?”
还有人在鼓噪:“哥几个,那小后生细皮嫩肉的,比那个雏要俊俏得多,咱们要是把‘他’给弄回去……”
剩下的不必说,大家都懂。
境遇一下翻转,宋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本能的认为薛臯是那个能救她的人,想到之前在羊羹店中经历的事,连忙把破旧的钱袋给找了出来,使劲往薛臯手里塞,哀求道:“大哥哥,大哥哥,钱,钱全部给你,我不要,我不要,不要和他们走……”
薛臯心肠忽的一软,她当初,也是这么跟在兄长身边的。
只是她那时已经有本事提起刀。
她伸手刮了刮小姑娘哭得通红的鼻尖,笑道:“下回看人可要看清楚,是姐姐,不是哥哥。”
然后亮明了身份:“我乃秦太守麾下,此情此景见了心中有些不落忍。想向诸位讨一个面子,把这小姑娘带走如何?”
一众齐家宾客一愣,旋即那领头的反应过来,连忙退开几步抱拳道:“原来是秦太守麾下,敢问高姓大名啊,您也知道,咱们都是出来帮主家办事的,不好交代啊。”
薛臯也知道对方是怕自己假名冒姓,拉大旗扯虎皮,正要说出自己身份。
怎料宾客中撞出个愣头青大呼:“祸事了,贾君,莫非是事情漏了,汉中军专门来查咱们的!”
薛臯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正想说出话来圆圆场子。
偏巧阿贺此时又机灵得过分,也是直接嚷了出来:“狗贼,尔等居然与刘德勾结!”
薛臯现在想把腰带抽出来上吊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今天就带阿赤出来好了,真是天雷撞地火,半点缓冲余地都没有啊。
为首的齐家宾客脸上现出决然之色,看向薛臯的眼神凌厉起来。
甭管薛臯的真正身份是啥,死在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杀了他们。”他发出了命令,于是一片齐刷刷的抽刀声响起。
宋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瞬间凌厉起来,害怕地揪紧了薛臯的衣袖。
“别怕。”薛臯拍了拍小姑娘柔软的发顶,放低了声音哄她。
然后从腰带内测摸出一个轻巧的玉扣递给局促不安的阿贺,道:“别傻愣着了,带着它出去,叫人来帮忙。别忘了通知兄长,记住了,带着人去。”
她话说得毫无烟火气,全没有把眼前这七八把刀放在眼中。
似乎笃定发出去的命令就一定能被做到。
齐家的宾客们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有人出去报信叫人,有人悄无声息关上了门。
只能说什么样的将就会带出什么样的兵,阿贺也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完不成任务的可能性,只是有些担心主将。
哪有把主将留在这为他断后的道理!
薛臯看出他的心思,挽了个漂亮的刀花,轻轻踹了他一脚:“怎么,怕我搞不定?快滚吧。出了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贺心眼不多,最大的优点是听话,当即砍翻两个站在墙边的齐家宾客,如壁虎一般游墙而出。
接下来就是连绵不断的鸟哨声。
有了这个哨声,薛臯的军中身份再不需要任何佐证。
因为那是军中传递讯息的方式。
而面对几乎要将她灼穿的一道道凶光,薛臯的反应是用刀截了一段下摆,递到了宋莺面前。
宋莺:?
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对小孩薛臯还是有耐心的,解释道;“快把眼睛蒙起来,你年纪还小,不当见到那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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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里这么多磕雪鹰CP的吗?什么,你们问我磕不磕?那我当然是磕的。
不止我磕好不好,哪怕是梁朝,都有人在磕,其中还包括了昭阳公主的后人。后续朝代就更磕得一个比一个离谱。
但咱们有一说一,从目前已知的权威史料来看,咱武威候还是偏向于把宋莺当妹妹看的,她就真的是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仗着脸好到处浪,也不管自己杀伤力多大。
只是对宋莺这个妹妹,她稍微宠得有那么一点点过分。——梁·暑假摸鱼真快乐·不想带硕士·鹤 7.20日直播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