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离城（三）（2/2）
“家主！”一道温润有力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不顾家丁的阻拦走进来，女子身材高挑，皮肤几近透明，清瘦异常，肩背薄薄一片，衣服穿上去能看得出棱角。她一双眼睛却明亮异常，像是雪中的两颗黑色琉璃珠子，“家主，程眠有事求见！”
“家主……”几个跟着程眠的人埋着头跟进来。
程朔青一挥手，家丁退去，“眠儿，你又有什么事？要还是为了那事，我的决定是不会变的！”
洛晏瞬间明了，这个女子就是赵子衿的二师姐，程家那个身体不太好的二小姐。
程眠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孩儿今日不是为了那件事，是为了这几位而来。”
“哦？”
程朔青微微擡眸，声音很低，带着威压。她看向洛晏和姚镜双，又明白过来。
他们之中有人通知了她！
“若是为了他们，就不必说了，你插手不得。”
“家主，程眠非说不可！您肯定是将他们当成了偷拿宝物的贼人，但这绝不可能！”程眠丝毫没被吓退，“魏寒是我院子里的人，断然不会拿家主的宝物！他偷跑出去，是我管教不严，家主若要惩罚，罚我好了！家主放心，我会去领受家法。”
程朔青怒道：“眠儿！胡闹！”
程眠不理会程朔青的训斥，看向洛晏他们，“家主，这三位是子衿和贺少侠的朋友，前日他们才与子衿分别，更无可能拿。他们虽是无门无派的之人，但家主也不该如此极端，就算要杀要罚也该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程朔青道：“眠儿，平日里由得你胡闹，但这事我不许你干涉一分！”
程眠走到几人面前，魏寒眼含热泪，激动地叫了一声：“二小姐！”
程眠没有理他，上前坚持道：“就算家主不在意我也没关系，难道也不在意碧海潮生阁和天门剑宗吗？！子衿和贺少侠几番提起这三位少侠，可见他们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子衿本是要跟着一起来，我劝住了。我对她说这其中定有误会，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朋友被家主这样带进家里，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掉，他们以后会怎么想程家？！”
程眠说完，不客气的总结道：“子衿是宗主最看重的弟子，而贺少侠更是天门剑宗宗主的儿子，以程家当前的处境，惹得起哪一个呢？”
“程眠！”
程眠垂首声音铿锵：“请家主明断是非！”
母女对呛。
洛晏呆住。
程朔青看着程眠，“程眠，你就非要和我作对不可吗？！”
程眠道：“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和家主作对，只是不想家主一时冲动犯下大错。不要因为手下的人传回的信灵里带了芭蕉两个字就昏头！请家主三思！”
“程眠！”
“家主，程眠先带几位客人下去休息，然后去领家法。今晚，家主若还要加罚，派人来告知，我都接受。”
程眠说完转头看着三人，“多有怠慢，还请三位海涵。”
姜寂洲颔首，“程小姐多礼。”
程眠的目光落在洛晏身上，“想来你就是洛晏？”
洛晏点头，程眠道：“子衿很高兴，你活得好好的，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三位随我来。”她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些家丁见这情形，让开一条路，程眠走在前面，四人跟在后面。
在他们快走到门口时，程朔青突然出声，“程眠，你身边这条狗，养得太差劲。”
听到程朔青这么说，魏寒背脊颤抖了一下，惊恐地扯住程眠的衣袖，满眼都是泪。
程眠根本不看他，一把扯出衣袖道：“家主也说了是我的狗，既然如此，不劳家主费心！”
“程眠！”又是程朔青的怒声。
这次程眠没再停下，直接带着三人进了自己的院子，叫人去准备饭菜，给三人接风洗尘。
赵子衿见到洛晏很是高兴，贺长翊也有了好转，只不过还有些虚弱，几人开心叙旧。闲聊之中，洛晏得知程家可以说是人丁稀薄。
程朔青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就是程眠，儿子叫程幕，至于两人的父亲，程眠没有提。
几人自然不会多问，聊了一会儿，菜都上得差不多了，程家的吃穿用度可以称奢华，菜色都精致得不行，连一根萝卜都被雕琢成了龙的形状，洛晏闻着馋虫都要跑出来了。
程眠招呼人来时，发现少了一个人，“奇怪了，那位姜少侠呢？”
贺长翊道：“哦，姜兄啊，他方才回去休息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这会儿还没来。”
“姜兄怕是累坏了，睡着了。”姚镜双撩开袖子将还带着血迹的伤痕露出来，感叹道：“各位不知道，姜兄这两日根本没时间睡觉。去见横公鱼，他是闯了封印进去的，那封印太厉害了，我被伤了好多道伤，你们看。”
几人都清楚地看见姚镜双手臂上的伤痕，他继续道：“姜兄都是靠着……”
他顿了顿不满地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魏寒，还是道：“他还是靠着魏寒的弱水黄符才进去的。”
赵子衿点头：“想不到，为了横公鱼鳞，你们竟然吃了这么多苦头。”
姚镜双摇摇头：“我没吃什么苦，就是洛晏挚友和姜兄吃了很多。”
洛晏心里咯噔一声，抓住姚镜双的袖子，“姚镜双，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弱水黄符？”
带着弱水的东西她心里都预感不好，姚镜双道：“洛晏挚友，你不知道吗？弱水黄符可是驱邪圣物，好东西啊。”
程眠听罢，道：“如此说来，确实是该好好休息。不过你们从昨夜就没好好吃东西，姜少侠恐怕也饿了，我待会儿让人准备些吃的和伤药送去他房间，万一他半夜醒来，也能立刻吃上一口饭。免得他不好意思，饿坏身体。”
魏寒道：“小姐，让我去吧……我想给姜少侠赔个礼！”
洛晏心里七上八下，姜寂洲没有这样的时候，他怎么会睡过头？恐怕是出事了，方才在程朔青面前他脾气就有些不对劲……还有那些本该出现的血迹和伤痕也没有，他突然收回去的妖形，会不会是他在极力压抑。
她看了一眼在座的人，两个天门剑宗的弟子，两个碧海潮生阁的弟子，除了程眠，其他人对妖都没什么好感，姜寂洲正是脆弱的时候，万一他们容不得……
这可赌不得。
她道：“我去！”
几人看向她，洛晏道：“魏寒白日里说了那样的话，姜少侠肯定生气的，他去的话，会被揍的……放心，他的弱水黄符，我会拿回来的。”
程眠思忖片刻点头，“也好，那就劳烦洛姑娘跟姜少侠说两句好话，明日魏寒再去赔罪。”
洛晏眼神坚定地点头。
这一顿饭，洛晏根本吃不下，吃到一半就离开了，脑子很乱，这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去见姜寂洲的路上。程眠给他们准备的客房在很安静的角落，他偏偏就住在最偏的屋子里。
洛晏手里提着食盒，心扑通扑通跳不停。她不光拿了药和吃的，还带了一水囊的水。
电视剧里的美人鱼现身之后，都是很需要水的，也不知道姜寂洲准没准备。他没现身自然是好的，万一现身了，这就能派上用场。
屋子很静，灯也没亮，洛晏擡起手轻轻敲了两下，“姜少侠……”
“姜少侠……”
没人应……
洛晏突然想难道现身之后是全鱼？不能说话？
啊……不会和横焰一样吧？也不对啊，横焰也能说话的！
叫了第六遍他的名字，洛晏鼓起勇气推开门，只是门似乎被什么堵住，她费了些力气才推开。
屋子里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什么响动也没有。
洛晏把东西放在地上摸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亮起，她对上一双眼睛……
“咚——”
还来不及看清，火折子掉落在地，光瞬间熄灭，洛晏被一股大力抵在门上，背脊贴着门，一双冰凉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她整个人被困在逼仄的空间里，鼻尖是一股清茶香混着血腥气。
洛晏对上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凶，她喘着气，“是我，姜少侠……”
姜寂洲没说话，按在门上的手指用力，骨节泛白嘎吱作响。
月色慢慢透进来，落在少年脸上。黑色的经络如同藤蔓一般蔓延开来，爬上他的颈侧，一直蔓延到耳后，他眼底的阴翳散开，带着凶戾。
洛晏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我……我是洛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