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由我(2/2)
玉儿二话不说拦在主人面前,而钱爷则阴晴不定的垂眸。
明明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却反倒不慌不忙,轻掸着衣袖优雅坐下,“什么有没有的,这位巧言令辩的青瞳姑娘显然不是人,说的话可有人证物证,既然没有便是空口构陷,放在梦外,老夫是可以抓你告官的。”
君月:“……”
她顺着钱爷的话想了想,又欲言又止看向青女。
局势忽然又平衡下来。
碧玉算盘被划拉的声音响起,青女从疯狂自转的算珠上擡起头,看着有恃无恐的钱爷,“不愧是貔貅钱爷,三言两语便扭转颓势,难怪能挣下这份家业。”
她煞有其事的点头,在玉珠转速放缓时,一字一句道:“只是不巧,我擅长反、客、为、主。”
话音刚落,宝库瞬间空空荡荡。
莫说博古架,就是钱爷身下的紫檀木箱也无影无踪,若非玉儿及时搀扶,只怕钱爷能摔个屁股蹲。
钱爷初初站稳,迫不及待转身时,更是两眼发黑。
这分明是他的梦境宝库,怎么会不受他的控制,他的所有家业,他的金银珠宝,他的身家性命……
“你,你!”钱爷气急败坏的指着青女,就连玉儿也暴躁的瞪向她。
整个宝库唯一留存的,只有青女手中的碧玉算盘,也就是玉儿的本体。
她笑眯眯的颔首,“钱爷别急,大不了咱们以物易物,我用玉跟你换那些宝贝,定叫你稳赚不赔。”
“玉?”钱爷喘着粗气,都快要气笑了,“我的宝库,便是一座玉山也不换!”
“钱爷急什么,总得先验货不是?”
青女慢条斯理的拨动算珠,每一颗玉珠的上移声,都会同步出现一尊玉雕人像,‘噼里啪啦’的玉珠声声不绝,而空荡荡的宝库很快就站满玉雕。
那些活灵活现的玉雕,千奇百怪的姿态。
或做、或站、或躺、或蹲……好一副各有意趣的众生相。
君月起先没反应过来,直到最后出现的持弓玉雕,这才猛然扑上前去,伸手摸着玉雕的脸道:“朱湛,你怎么也入梦来?等等。”
她呼吸一滞,顺势看向‘玉朱湛’左右的玉雕,其中还有个老人家很眼熟,正是钱家大门内侧的老者,当时还是她与朱湛挪去靠墙来着。
“这些玉雕难道是,是……”
君月震惊的看向青女,等待着她的回答,而青女正望着钱爷,一副做买卖的口吻道:“怎么样钱爷,这一宝库的玉可还够,不够我还有。”
钱爷本就视财如命,又因曾在当铺谋生,对于金银财宝颇为了解,玉石更是不在话下。
他走向最前方的玉雕,伸手激动的抚摸时,不忘两眼放光的观察玉质,反倒是扶着他的玉儿,有些魂不守舍的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神色。
“触之温润、观之色匀、听之清脆,”钱爷顺手摸向腰间,竟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放大镜,他细细探查过后发出一声惊疑,而后移步向另一尊玉雕,没过多久便浑身一震,“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钱爷,玉不值吗?”
“值,当然值,”钱爷回答的斩钉截铁,可是眉宇间的疑惑仍在,他直勾勾看向青女,“像这般世所罕见的古玉,我以前也只见过一次。”
“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你手中的碧玉算盘,”钱爷吐出口浊气,又深深换气道:“传闻上古神山众多,东南有座子桐山,山上独产一种桐玉,因其地貌变换,后人难觅踪影,故而桐玉物依稀为贵。”
“大昊国库便有块桐玉原石,当年北边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灾,无数百姓屋倒人死,可户部官员中饱私囊,使得赈灾银钱迟迟拨不出,陛下龙颜大怒,户部大小三十六位京官被雷霆斩首,家财全部充公。”
“仓促之下,临时拼凑了人手接管拨款之事。”
“老夫因打得一手好算盘名满京都,故而也在征召之列,赈灾之事后,陛下论功行赏,老夫排名前列又打坏了数把算盘,陛下便命宫匠将桐玉原石制成算盘,以此褒奖。”
那是钱爷人生最辉煌的时刻,过去狗子的晦暗离他远去,就连前东家也送上贺礼,与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那般受人敬重的滋味,简直翩然若仙。
所以钱爷最宝贝碧玉算盘,因为它对自己意义非凡。
从回忆中醒来,钱爷红光满面未褪,他深深看向青女道:“这般难得的桐玉,宫中尚只有一块,如眼前这般规模的简直闻所未闻。”
他比划着手指尖,夸张而生动的道:“你知不知道,哪怕只取一小块当了,也足以让寻常人家暴富。”
“是吗?”青女应道:“这么说,你我的交易皆大欢喜?”
钱爷喉头动了动,他虽不舍辛苦攒下的宝库,可眼前琳琅满目的桐玉雕像,更让他心动不已,他做了一辈子守财奴,自然喜欢财宝多多益善。
就在他挣扎不定时,君月大声厉喝,“我看谁敢!”
她提剑直指钱爷,简直都快要怒发冲冠,心口更是气得大起大伏,“算盘精,你主人不知情,你难道也半分不知吗?”
玉儿低头搀扶着主人,手腕上青筋毕露。
“知,知什么?”钱爷一脸不解,却只看见玉儿的脑袋。
“这些根本不是玉雕,而是活生生的七襄镇百姓被做成的玉雕,罪魁祸首就是玉儿,钱爷你仔细看看,看看玉雕的眉眼神情,他们都是你的邻里邻居啊!”
“什么!”
青女拨弄着算盘做背景音,却莫名让君月灵台清明,她施起五行望气术,再度细细观察时,脸色瞬间大变——所有玉雕身上都有玉色的丝线,不断飘向同一个地方。
她目光如炬的看向钱爷,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玉儿将活人变为玉雕,又抽取玉雕的阳寿,涌入到你钱爷体内,整个七襄镇的百姓都被你借了寿,他们活着要供你借寿,死了还要被当成玉雕,甚至会被敲碎变卖,你碎的哪里是玉,分明就是人,钱爷,你当真要枉顾天理!”
“若是如此,我九爻门君月,便是无论何种代价,也要替天行道!”
君月再也顾不得什么惊扰梦魂,她只觉得该恶有恶报才是,于是御剑朝着钱爷刺去,狂暴的剑影如疾风骤雨,打得整个梦境摇摇欲坠。
玉儿移步阻拦,送出一团又一团玉气,但也只是只守不攻,他怕t梦境真的坍塌,主人无法苏醒。
他不能没了主人。
钱爷不知所措的怔在原地,像是什么也不知情的模样,更让君月对玉儿仇恨值拉满,就在剑光穿破玉气,将要刺入钱爷体内时,青女再度拨弄算珠,梦境生出无数裂隙。
所有人在刺目的光芒中回到了现实。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
随着金乌归于汤谷,月兔遥挂枝头,一行队伍凭空现身钱家门外,月色照不出他们的影子,又或者他们没有影子。
领头的蓝袍男子擡手,广袖随风飘起,身后乌泱泱的下属止步。
他儒雅的眉眼扫过钱家大门,而后翻掌拿出一方大印,神情有些怀念道:“已经许久,没有到请动冥君印的程度了,只是上次用在一方城池,而这次却是一方小镇。”
“去!”
随着他起手抛出大印,那方金光闪闪的大印旋转升空,像是最亮丽的烟火绽放在夜空,而后撑开圆形大阵,将整个七襄镇牢牢罩住。
“冥君印起,神鬼莫出,大家分头探查!”
“得令!”
下属们有序分开,身形鬼魅的消失,又在下一瞬间,出现在远处街口,影影绰绰的走入千家万户。
蓝袍人带着四位随从,径直消失在钱家门槛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