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有所相（2/2）

“于是她琢磨了好一阵，才想到——化为青鸟融于嫁衣的绝妙主意，这样就能与殿下形影不离。”

栾华公主抽了抽眼角，“青鸟对你还真是……死心塌地。”

林瑶：死心塌地是这么用的吗？

众花神见她面有忧色，七嘴八舌道：“小殿下放心，阿鹖定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或许是回姑射神山，请西王母娘娘赴宴了呢？”

“总之，阿鹖一定会及时出现的。”

“……”

热热闹闹里，厅外传t来清朗声音，似乎在问侍女什么。

侍女很快入厅禀报，“殿下，云岛主前来，请贵客移至朝云雾雨厅。”

林瑶看向栾华公主，后者傲娇的仰头，“我可是堂堂天庭公主，凭他区区岛主想见就见？一个山门侍女都敢作威作福，可见实在没规没矩，还有那个一直挑拨的巫祝，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我劝你一句——贴身侍女定要留心，可不能像我先前那样……”

“哪样？”

“不告诉你。”栾华公主别过脸，一副不想多说的架势。

林瑶将人拉到屏风后，叽叽咕咕一阵后，后者才不情不愿往外走，对着一身蓝袍的云渺道：“你就是蓬莱岛主？”

云渺不卑不亢道：“蓬莱云渺见过栾华公主。”

瞧见云渺长相的瞬间，栾华公主眼底微闪，又迅速恢复高傲道：“本公主听闻，云岛主自年后就在闭关，连未婚娘子也无暇陪伴？”

云渺正要解释，却被她擡手打断。

“无论云岛主你是何理由，都说服不了本公主，云岛主尚未大婚便如此疏离，可见打心底不喜这桩婚事，既然如此，本公主这就带走青女殿下，婚事便作罢吧？”

“公主此言何意？云渺与殿下乃是红线定情，更有姻缘殿主合婚牵缘，如此天定良缘，怎能轻易作罢？”

“……”

花厅内。

桃花花神正被众花神鼓励开口，她鼓起勇气道：“殿下想是猜到了，姻缘殿主至今还未睡醒。”

林瑶：“？？？？”

她根本没猜到啊？

姻缘殿主还没睡醒，惊蛰大婚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二十四节气分刻竹签，然后随机摇出来的吗？

不知不觉，林瑶问出了口。

桃花花神捏着手心道：“是，是司春定下的，司春当时喝了好多酒，打着酒嗝说‘仲春启蛰，万物复苏，宜嫁娶’。”

是时，厅外传来栾华公主的声音。

“……你我就在庭院树下，以棋局论胜负，输了的饮酒自罚，就喝本公主带来的瑶池佳酿，蓬莱的酒本公主可看不上，云岛主可敢一试？”

“却之不恭。”

厅内的林瑶摆了摆手，十二花神分出六位出去，其他六位则继续上手，为她梳好云髻戴上头冠。

嫁衣虽说赶制了一身，但首饰却足足准备了十几套。

各种样式各种花形，简直应有尽有。

厅外的公主喝得头晕眼花，厅内的林瑶试得头昏脑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迷迷糊糊凑在了一处，林瑶手里还握着沧溟剑，因为云渺醉酒把剑放出来透气，沧溟剑又绕着她打转，林瑶便握着剑柄撑身。

“告、告诉你，本公主嗝赢了……一局。”

“公主厉害。”

“那是自然，本公主的棋艺可是嗝天庭一绝，就是父皇都嗝下不过的，区区一个蓬莱岛主，不在话下。”

“公主真厉害。”

“你，你就只会、夸这么一句啊？你先前、那么，能说嗝会道……”

“先前？”

“就是当初本公主还是织……嗝，”栾华公主打着酒嗝，轻拍着脸上红晕道：“你听错了，本公主是说嗝，蓬莱那边海上，站、站了个白衣和尚，你说会不会是来赴宴，被那叫、叫昌容的侍女嗝给赶出去的啊？”

“和尚在哪边？”

栾华公主酒意上涌，整个人原地转圈，四面八方都被她指了一圈。

“那边？不对，是那边，也不对，是那边，不对不对，是那边……”

“……”

指到最后，栾华公主拽起林瑶胳膊，像吹笛子那样横在嘴边，“本公主、给你嗝吹笛子啊，可、可好听嗝……怎么吹不响嘿嘿……一定是拿反了……”

“公主不要！”

众花神手忙脚乱，将扯着林瑶胳膊的栾华公主抱住，厅内好生热闹。

厅外的云渺也因醉酒，刚扶着走出非鹤居，眼前彻底天旋地转，下意识的手掌虚握，却怎么也找不到沧溟剑。

“我的剑嗝呢？”

云渺晕乎乎的晃了晃脑袋，决定去找剑，于是指尖亮起传送符，连带着他消失不见。

夜风浮浪，胧月静影。

和尚盘腿坐在海面，似一叶扁舟。

扁舟入定却入了梦，梦里穿着嫁衣的女子走近，火红的衣袍随风飞舞，明亮的就像一团火焰。

他垂眸合掌，“阿弥陀佛，你深有佛缘，理当皈依佛门。”

她眉眼欢喜，“所谓佛缘乃是前缘，如今的我顺应正缘，才是真正的天意。”

“可是……”

“梵音，回去吧，佛祖将在灵山讲经，届时万佛朝宗，你也该无挂无碍的归于佛前，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你修你的佛，我走我的道。”

听见‘梵音’之名的刹那，和尚内心似被晨钟敲响，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他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在她客气疏离的神情里，喉头一动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

嫁衣翩然离去，和尚惊梦苏醒。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的眼底已了无牵挂，自在的踏着朝霞向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