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142章(2/2)
她失眠了。
这还是周俭第一次失眠,她是周家长女,自小便被教育要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送进宫中之后,更是谨守这一点,因着父亲只是个小官,她也处处谨小慎微,宫中之事虽都记在心里,却从不表露。
直到她等来一个机会,晋升为妃,从前像山一样不可越过的卓淑妃成了过去,卓家也不再树大根深。
她看着周家扶摇直上,看着父亲成为尚书令,知道属于周家的机会来了,她的机会,也来了。
以前她不能争,现在,她想试着再往上走走,比如,未央宫还没有皇后,她想做皇后。
这个念头她还不曾对家中透露,然而今日和那位沈夫人的一番话,却让她怀疑,那位沈夫人知道些什么,也看出了她的意图。
所以,那位沈夫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了皇后,也没用?
越想越睡不着,周俭坐起身,帐外的宫人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询问,“娘娘?”
她擡手往下压了压,“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
夜里有些冷,她在外面又加了一件披风,顺着甬路信步朝前走,在一处假山旁,看见一个同样睡不着出来走走的人。
“这么晚了,公主在这里,是有什么心事吗?”
南阳公主虞榕总是有些惊惶,缓了好半晌,才声音极小的道,“嗯……睡不着。”
声音实在太小了,在宫中死寂一般的夜里,依然弱到微不可闻。
周俭没有和这位据说是被护送回来的公主打过交道,今晚朦胧的月色又实在让人提不起想闲聊谈心的心情,她猜想这位公主应该也不是很想与人闲聊,便打算先行离开,换个地方静静。
但在转身走了几步以后,念头忽转,她又转身折回来,再次看向虞榕。
虞榕越过眼前假山,看前面不远处低低悬着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这副样子落在周俭的眼里,就让周俭联想起被风雨吹落离巢的幼鸟。
有些狼狈,有些怯弱,让人连动手除掉的心都不忍生出。
“公主进京这一路,吃了很多苦吧,”她的语气里带着感同身受,问,“洛阳那边……不曾派人保护过公主吗?”
虞榕仍然是怯生生的,周俭要很努力的去听,才能听清她的回答,“各宫都有护卫,不过护卫数量有限,没法将每一个人都顾到。”
“我没有出过远门,在此之前也不知道皇家祈福与寻常人家有何不同,公主可以给我讲一讲吗?”
虞榕依然用的是那种细弱到像是怕被别人听到的音量说话,流程和长安这边没什么区别,再多的她就说不清了,因为她虽然是公主,却很少出席这种场合,所知有限。
周俭心下生疑,她是听说过琅琊公主的,能在朝堂之上品评天下事的公主,不说绝对的敏捷明断,却也不该是如今这副柔弱霜花的模样。
干脆直言,“不知公主随洛阳皇帝出宫,是为何人祈福?”
虞榕并不觉得这句问话有哪里唐突,只照实回答,“是为殉葬的太妃。”
“什么?”周俭失声惊呼,没有控制住音量。
所幸周围没有别人,她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那些太妃……?”
“在洛阳,有了新皇帝,父皇就成了先帝,先帝的妃嫔,自然都是太妃。”
“既是太妃,本朝推崇孝道,太妃便是长辈,为何要殉葬?”
“因为她们此前都无所出……”
后面的话,周俭没有再仔细去听清了,她满脑子都是……
无所出,要殉葬!
而后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问虞榕,“那皇后呢?如果皇后也无所出呢?”
虞榕茫然看着她,“皇后早亡,父皇一直不曾立后,也不会再立后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啊,父皇就是不想啊……”
周俭几乎是跑回寝宫的,贴身女官见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也跟着慌起来,“娘娘,外面出了何事?”
周俭面色惨白如纸,“明日宫门一开,立刻去给父亲传信,浔阳王不足信,切记!”